青春的阴谋

    讲述过去并不轻松，让一些故事隐藏在心里更是痛苦。那个无知、野性、甚至残酷的青春……

        (一)
    最后一次不通过考试而靠推荐上高中的事，我赶上了。那时老师仍没有明白过来，也许怕政策又变，而学生们习惯了不当小绵羊的学校生活，所以学校成了老师不敢管教，学生不愿学的局面。甚至老师见到学生还心有余悸地客气一番，上课也就像一位极不负责的农民一样，只管播种，至于你长成稻子还是稗子，他不管。学生就更肆无忌惮了，像一群没有放牧人的马。

    那时上高中正值青春期，很多同学找到了新乐，谈恋爱了。河边上树林里田埂上的那些小鸳鸯，扑扑折腾，功课没人理会。当然那时的恋爱虽然蔚然成风，却大都不明白其中深意，一张纸条递出，只要女生不交给老师，就当成心许了。

    然而，化学老师唐静娅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对异性的看法，也可以说她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当她第一天跨入教室的一瞬间，全班同学一下停止了喧闹。光洁美丽的面容，温和明亮的眼睛，高耸的胸部，都透出女同学无法比拟的诱惑，震荡人心。她微笑着作了自我介绍，声音平缓温柔像春风化雨一般。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怦然心动，我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对她一见钟情。

    上课时，我变得专注了，很卑鄙的专注，目不斜视，但焦点汇聚在她身上。拿现在的话来说，她丰满性感，富有女人味，在的确凉衬衣中，胸部如花一样怒放。

    每当校园相遇，我的脸就情不自禁地发烧。她爱笑，笑容常在。她一笑点个头，还没等我来得及叫声老师，她的笑容和身影就已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和那蓝色裤内有韵律的腰和臂的扭动，我感到我得了严重的伤风，头晕眼花。我认为这就叫爱情了。

    因“爱情”我变得孤独，不再和那些“乳臭未干”的同学们乱混；因“爱情”我容易嫉妒，看见有男人和她说笑，就会胡思乱想，心里酸痛难当。我开始读爱情小说，致力于与化学有关的一切，以期博得好感。我经常患得患失，在相思之中假想那些痛苦与甜蜜，享受那份自作多情。

        (二)
    没多久放农忙假了。当时我们的农忙与其说是帮助农民，还不如说是祸害农民。到农村，我们见什么吃什么，活像一群饿殍还魂。农民心痛地说：真看不出你们是中国的未来。但这一次因为有唐静娅在，我没有参与偷鸡摸狗啃红苕的勾当。要不怎么说爱情使人变得高贵呢?尽管我内心更恶劣。

    从田间把稻子割了谷子打了，送到晒谷场，有很长一段路。见唐静娅参加了送粮队，我也主动报名。看着她挑着一担谷子，比有的男同学走得还快，又佩服又心痛。我忍不住赶上去：“唐老师，我帮你挑。”不由分说地夺下担子，叠在我的筐上，百多斤的担子压得我暗里喊妈。她回头一笑，脸因累而通红，没有多加反对：“那好，我们换着挑，等下了坡，就该我了。其实我劳动力很不错，当知青时我们交公粮要走五十多里路，我不比男知青慢。”

    “你当过知青?”我看着她的胸部起伏得很厉害。她告诉我，十六岁就当知青，后来推荐上了大学，毕业后一位熟人帮忙，才借调到市六中先代课，等以后再慢慢转正。

    我细算了一下年龄，她现在二十三岁，比我大六岁。但我认为在美好的恋爱中，六岁不足以构成任何障碍。

    “李铁，你的化学成绩有好转，不过其他学科很糟糕。”

    “反正学不学一样，我留城，一毕业就有工作。”我非常得意，在当时，教师比工人地位低一等，工资也低。她长叹一声：“你很幸运。不过多学知识会有用的。”

    自从这次交流，我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偶尔遇到要做个搬床粉刷房子之类的重活，她都叫我帮忙。走得熟了，渐渐就装模做样拿了书本到她寝室。越多的接触，我内心那种野性的骚动越强烈。闻着房间淡淡幽香，闻着她的气息，我心猿意马不已。

    随着欲望的澎胀，我做出了一系列丑恶的勾当，偷她的内衣，趁她短暂离开，把她的房门钥匙比划下来，照样配了一把。她房里的每样东西都让我珍贵和兴奋。

    当我离开她，我会丢了魂一样，为多情无计而伤感恼恨。令人奇怪的是，我以前无恶不作，在她面前却变得非常胆小。当她的手肘给我讲题时碰到了我一下。尽管我认为她是在暗示，却又感到身体僵硬了。

        (三)
    寒假过去了，见到唐静娅，我真想呼一声：我好想你啊!但没出声，只有一颗心在激烈地乱跳。我在相思之中已伪装得稳重了，看上去比别的同学都庄重成熟。我成了化学课的课代表，这使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越是心里似火，我越装得满不在乎。我变得敏感且莫明其妙，言行没有任何逻辑性。

    一天，她进食堂站在我后面：“怎么啦，你像心神不定，有什么事吗?”她的笑非常甜美自然。我突然害怕起来，连饭也没有打，就仓惶而逃。

    由于那旺盛的精力没有地方消耗，我在这一学期突然对学习热爱起来。但也就在这一学期，我为唐静娅受到学校的处分。起因是一个叫“尖嘴”的区乡同学，现在已记不清他名字了，他坐在我旁边。那已是春暖花开的四月了，一天，他悄悄对我说：“李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给别人说。唐老师是和公社书记睡了觉，才上的大学，她是破鞋。”

    我心中唐静娅是最完美纯洁的人，岂能让人玷污?血一下冲上了头，咬牙切齿说：“你再胡说，老子打死你!”尖嘴坚持他所说的是真的，说他和唐静娅在一个公社。他话未说完，我就起身提起凳子拍在他头上，当场他就昏了。课堂上的师生都惊呆了。

    那一年是七七年，教育界正搞拨乱反正，我的性质很恶劣，如果不是父亲面子大，可能我要进拘留所。尖嘴头部缝了八针，而我记大过一次，并被父亲打了个半死。

    不过尽管我守口如瓶，唐静娅还是知道我和尖嘴打架的原因。我去送作业本时，她低声说：“晚上，到我屋里来一趟。”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因为我心中已经相信了尖嘴的话，觉得自己的感情被破坏了。当时生活作风是人们看得极严峻的问题。她轻轻说：“那你走吧!”

    没几天我找到一本叫红与黑的小说，这本书给我人生的启示很大，今天我写作也许就源于这本书。但当时最引我神往的是男主人公的因报复而产生的两性关系。我想，唐静娅既然和公社书记睡觉，我为什么不能占有她。几天之后，一个明晰而罪恶的计划形成了。晚上，我到她寝室去。

    她正在吃饭，见到我，有点诧异，但马上叫我坐并说：“听其他老师讲，你的成绩进步很快。李铁，就这样坚持下去。听说可能要恢复高考，只要你加把劲，你会考上大学。”我没有心思回答她，只是在观察屋子环境。这间仅有九平方米的房子我熟悉，我很快找到藏身之地。又倾听隔壁动静，问：“秦老师走了?”

    唐静娅说：“她平常天天都回家，经常空着。要不我给她说说，让你住到她屋里，这样你可以安静地学习，不懂的话，问起来也方便。”她吃完饭，洗了碗，回来见我并没有请教的意思，就坐在床上随意拿本书翻着。在出奇地安静之中，她突然说：“李铁，我知道你为什么打人，唉，你太笨了。”

    我听她主动说这事，也想证实一些东西，就大胆地问起尖嘴所说是不是真的。当她肯定了之后，我的憎恨更强烈了。她说：“事实上，他没有说全面。作为老师我不该给你讲这事，不过我们又是朋友是吗?既是师生也是朋友，是不是?”现在想起来，她在市里举目无亲，对朋友这个词自有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