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真奇怪,一些人可以一直平静地活到老,一些人却注定要经历这些。即是如此,除了埋头悲伤,我们还可以选择仰望天空,微笑。我们渴望着五米内看不到旁人的表情沙尘暴来临的前一晚,我闻到了尘土的腥味。凌晨5点多的时候,我被外面一种低沉的呜鸣惊醒。从被子里伸手掀开窗帘的一角,呆住,昏黄覆盖了整个世界。没来北京……
生命真奇怪,一些人可以一直平静地活到老,一些人却注定要经历这些。即是如此,除了埋头悲伤,我们还可以选择仰望天空,微笑。
我们渴望着五米内看不到旁人的表情
沙尘暴来临的前一晚,我闻到了尘土的腥味。凌晨5点多的时候,我被外面一种低沉的呜鸣惊醒。从被子里伸手掀开窗帘的一角,呆住,昏黄覆盖了整个世界。没来北京之前,我在新闻中看见的沙尘暴,是肆虐甚至暴戾的。但眼前我看到的,却有种诡异的哀伤。风已经停住,尘土在空气中缓缓地飘浮着。
如果杨晓白看见了,一定会如此刻的我这般失望。
多年前,中学的地理课上,来自西北的老师在讲台上面带惧色地提到沙尘暴:一阵风过来,瞬间迷蒙一片沙的世界。只有我和杨晓白不经意对望的眼神里,流露出平常不易看见的兴奋。在我们那个常年阴雨绵绵的城市里,生命时刻伺机疯狂地萌芽着,我们渴望离开,换一个稍微荒芜点的地方。我们希望生活在一个人们五米内看不清对方表情的地方。
我更明白,一夜之间家里一无所有的感觉
那时杨晓白从不主动提起她的父亲。我也是。如果有人问起,我们会把话题岔开,或者固执地沉默。事实上自卑并不是一开始就淹没了我们。
杨晓白的父亲被带走那天我在她家附近买榨菜,警车忽闪着红灯把她父亲带走了。她母亲被人搀扶着,脸哭得肿肿的。杨晓白当时看上去很憔悴,但眼神冷冷的。我明白她的感觉。怎么可以流露出软弱?用不着等第二天,电力局局长贪污被捕的消息就会传遍这个小城。第二天杨晓白来上课的时候,素日热情围绕在身边的同学都不再和她说话。杨晓白公主一样的生活结束后的第三天,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是同样去买榨菜的我。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在货架前拿着两种不同的榨菜发呆,我走过去,轻轻说,右边的好。她愣了一下,回头看是我,我举了举手中的榨菜,我们相视而笑。
如果母亲没卷光家里所有的钱和别的男人一起消失,我不会在那里买榨菜,更不会跟杨晓白成为朋友。我明白她的感觉。我看她如照镜子。我知道,不久后,她会如我那样,在深夜里翻找颜色最近似的线来修改因穿了长时间磨损的裙子。我还知道,认识我们的人,会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悄悄地指点着,话题都离不开我们的家庭。我更知道,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感觉。
那个下午父亲的样子使我想起一棵垂暮的老树,无力挣扎地活着
卖掉吉普车的那天,黄昏的阳光软软地扑在我的皮肤上。我望着窗外那棵大树,曾经那里停着我们家的吉普车,门庭若市。繁华过后,空落落的只剩猫叫。自懂事起我就习惯了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他总是披着淡淡的昏黄的阳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可是那天,他出现在门口的样子使我想起一棵垂暮的老树,无力挣扎地活着。
也正是从那天开始,父亲由一个英姿焕发的商人变成一个疲态百生的中年男人,那些生命中无数个面对面擦肩而过你根本不会留意的人。他坐在门口抽烟的样子使我想起街上任意一个骑着三轮车在烈日下奔走的车夫。起初我只是觉得像,后来他就真的是了,这是我没料到的。三轮车买回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上学途中有时迎面看见父亲,我总会装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