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一直在这等着，隔着美国大陆，隔着太平洋，隔着12个小时的时差，等家里那边的天大亮，好给家里打电话。也不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地想和爸爸妈妈说说话，听听他们的声音。而我竟然忘记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今天（中国公历的4月5日，美国的4月4日，中国农历的3月初8），也许是明天（中国农历的3月初8）-----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公家里没有任何显示时间的东东，外婆说听见了驴子板车走过的声音。这可能是早上卖菜的生意人赶着去早市（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应该是3月初9了）；但也有可能是晚上不知哪儿的人赶着夜归。于是，妈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天的生日，听说差一个时辰，都有可能命运千差万别，而妈妈的确切生辰，却没有人能够知道。

这些年，每每想到妈妈的这一辈子，我都禁不住会泪流满面——这与矫情无关，我只是想到了和妈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和我们家所经历的一切，就忍不住……要落泪。无数次，我都想把爸爸妈妈的故事写成文字，然而总是开了头，写不下去，光流泪。妈妈一生吃了好多的苦，小时候出天花，差点死掉，谁都不抱希望，可是妈妈却慢慢地活过来了。不仅这样，妈妈还成了外婆家里最主要的劳力，上面大姐（我的大姨妈）随姐夫去了北京，哥哥（我的大舅舅，我喊作伯伯）结了婚，有了孩子，二姐（我的小姨妈）在读书，弟弟（我的舅舅）在读书。妈妈很勤快，既要在家照顾侄儿（到今天我的小表哥，我打小就喊着小哥的，一直对我妈妈都非常的好），又要在外做农活，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样地转，却始终待人热情、大方，保持快乐的天性。妈妈虽没怎么读过书，却非常聪明（如果说我以后上学被夸文笔好有些什么文采，那应该得益于妈妈教我念的那些无数的童谣和妈妈总是出口成章，我老是惊讶于妈妈哪儿来的那些成语谚语歇后语和故事，而且从来都是恰如其分。有一次，连我舅舅都忍不住说，我看你们念大学的还不如你妈妈懂得多）什么东西居然看看就会了，也敢于去尝试。所以妈妈在家里做姑娘时，妈妈不仅深得哥哥嫂嫂的喜爱，还受到一村好多人的夸赞。后来，妈妈嫁到了爸爸家。我小的时候，一直认为老天爷配错了姻缘。-----爸爸应该是有很多梦想的人，本来也有很多的机会去外面发展，然而爸爸又是一个思想远胜于行动的人（这一点全部遗传给了我），所以基本上一事无成。而我爸爸这边家里真的是非常地穷，所谓的一贫如洗吧。妈妈嫁到爸爸家，我一个叔叔11岁，一个叔叔5岁，我姑姑10岁。因为妈妈嫁过来，叔叔姑姑从此开始有鞋穿了，也开始有饭吃了。妈妈背负着全家的重担，没日没夜地劳作。而爸爸却始终沉默，吝于表达感情。所以，当我长大了，我常常想，绝对不能找一个太木讷的人做自己的另一半，不然又要走爸爸妈妈的老路了！ 

然而，现在，我们一个一个离开家，爸爸妈妈也老了，妈妈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前几年，妈妈就腰椎肩盘突出得非常厉害，有一次甚至都疼得好些天都下不了地。而这个时候，照顾妈妈的重担就完全落在了爸爸身上。爸爸每天为妈妈洗脚（妈妈没办法弯腰），而妈妈因为疼，所以变得爱唠叨起来，可是爸爸却总是默默承受一切。不仅如此，爸爸天性善良，不仅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感情深重（但因为没能力，其实只是放在心里。但每次谈到他们时，可以明显地感到爸爸的眉飞色舞），对妈妈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弟弟弟媳竟是也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尤其是爸爸与舅伯还有大姨伯的感情，简直不亚于自己兄弟，时时都会牵挂着，要去看一看，走一走。

说远了，回头来说妈妈的生日。 妈妈今年满59岁，我们那一般做虚岁生日，所以今年是妈妈60大寿。我年前本来想回去，给妈妈做寿。可是妈妈不同意，----我，这个至今待字闺中的女儿，如今成了妈妈的心病。妈妈说，你一个人这样孤伶伶的，国国（我弟弟）还没真正自己赚钱，我有什么脸做60岁？！我非常地惭愧，想起自己，爸爸妈妈含辛茹苦把我们几个拉扯大，供我读书……而我，这些年除了不时在外面流浪，让爸爸妈妈牵挂以外，又做过一些什么？反而成了他们心头挥不去的痛与压力。一想起这些，我都自觉无颜回去见他们。
后来，就为了签证的事奔忙，几乎忘掉了妈妈的生日。真的出国了，给妈妈打电话时，妈妈竟不是欣喜，反而更添了担忧。我一再地说，我都很好，她才稍稍释然。就是这样的，我竟然把妈妈的生日忘在了脑后。然而，亲人之间一定是会有心灵感应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迟不打电话，早不打电话，偏偏就今天在妈妈他们的一大早要给家里打电话呢。

今天下午的时候就想起要给家里打电话，可是，家那面是半夜，所以一直心不在焉地，等着家那边的天明。好容易7点过了，拨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伯伯（大舅舅）。我还奇怪，家里会有什么事，伯伯会住在我们家里。虽然高兴，但真的是怕家里有什么事呢。——原来，这些年，妈妈这些兄弟姐妹们每个人都身体不是很好，大家相聚的机会是见一次少一次，所以，春节期间伯伯70大寿请客了，这些天，大家一直都念叨着：妈妈60生日的这一天，兄弟姐妹们要好好的聚一聚，而不是大规模地请客，搞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于是，两天前，小哥（小表哥）就来了，因为要赶去武汉看女儿，所以后来就先走了。而伯伯）和大妈（大舅妈）便住了下来，等着今天姨妈们来。

和妈妈就匆匆地说了两三句，妈妈就叫我和大妈说几句（每一次打电话回去，妈妈都会说，爸爸或是XXX——一般是亲戚——在身边，你要不要叫他一声？妈妈就是这样的，一辈子都是这样无私，总想着别人）。然后，妈妈就要去忙了，她要忙着去给伯伯大妈准备早饭，她要忙着去准备一天的饭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妈妈的厨艺很好，亲戚们来了总是赞不绝口，都舍不得回去。所以，在妈妈的生日这一天，我仅仅和妈妈说了两三句话，连生日快乐都还没来得及亲口对她讲……

写到这儿，哽咽不能继续……我只希望我的爸爸妈妈能够健康长寿，有一天让我有能力让你们生活在我的身边，你们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记在心里面，陪你们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不再有感伤和遗憾……

2006年4月5日（农历3月初8）、4月6日（农历3月初9）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