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城最热闹的一条街的两边栽满高大的香樟,终年都是枝繁叶茂的样子,散发着淡淡的清新的香。齐玮爱老是记不住那条街的名字,后来索性叫它香樟路,听上去很有一些小女儿家的情致.齐玮爱只是F城的过客。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厌恶过那种朝九晚五的生活,于是背着一只大到可以装下自己的登山包,挤上了一班特别拥挤的火车。就这样轰隆隆地开往了……
(三)
那一年齐玮爱在异乡过一种逍遥自乐的生活,却被一场偷窥打破了平静。
再去阳台上看风景,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穿上长袖长腿的衣裤,把自己裹得像一只粽子。夏季的余热还没有完全消退,她的额头和手背时常会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尽管如此,对面的男人依然固执得没有丝毫的收敛。齐玮爱愈发鄙夷和憎恶起这种无赖,后来索性也买了一只精致的单筒望远镜回来,像一个海盗一样挑衅地眺望那个男人,她想清晰地看到那副丑陋的嘴脸。
最后齐玮爱终于明白,自己的身影是不在他的望远镜的视程范围里的。他的视线越过自己和楼顶远眺天角的风景。偶尔他会放下望远镜,齐玮爱就可以真切地看清他的眉眼,澄净的眼神里涌动着一种焦灼的光,日复一日地似乎期待着一些人或事的出现。那一刻齐玮爱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会让他如此流连。她对此充满着探究的情趣。
齐玮爱终于在一个黄昏爬上了八楼的天台,学着他的姿势眺望。她看见像鱼鳞一样密匝的房舍,灰白色的天光和青灰色的瓦片,开放了整个春天和整个夏天的一蓬蓬瓦松花还没有凋谢,一些麻雀和鸽群恣情地扑闪着翅膀,咕咕嘀嘀地低空盘旋。
(四)
齐玮爱的工作是趴在电脑前写稿子,这是她生活费用的来源。她惯常的休闲是从香樟路的最南端走到最北端,像一只闲情的蝴蝶一样,在那段蔽天遮日的冗长树阴里翩跹。她愿意花很多的心思在路边摊上淘喜欢的小东西,吃形状怪异的当地小吃。
最常去的是街尾的一个小吃摊子。面目慈祥和善的老婆婆手艺精巧,顷刻就能做一块薄薄的鸡蛋饼出来,撒一把香菜抹一层辣酱裹一根油条,飘散着好闻的香气。齐玮爱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邂逅倪家树的,当时他正蹲在地上用鸡蛋饼喂一只白色的小狗,自己吃一口,再给小狗吃一口。那个瞬间,齐玮爱的心跳漏掉了一个节拍,她凝视着他惊疑地叫起来,是你。倪家树微微仰起了脸,他面容洁净,眉宇间却氤氲着大团的焦灼和忧伤,然后他对她缓缓地漾开一缕轻浅而惘然的微笑。
他温和地问,我们认识吗?
齐玮爱婷婷地倚着一棵高大的香樟,明媚的阳光穿透繁茂的枝叶洒了她一脸,妖娆而恬美。然后她回想起一个礼拜之前从七楼上射下来的耀眼光朵,就忍不住像一个淘顽的孩子一样嬉笑起来。最后,她说,我认识你,你却不认得我,我叫齐玮爱。
我是倪家树。他漫不经心地说话,声音湿漉漉的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