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忘记了我们是谁,忘记了我们又是在哪里,我们好像越走越远,却走进了平淡、真实的生活。火车在枯瑟的草原上穿行。夜色正浓。我瑟缩在边宁的大衣里,脸靠在车窗上,想通过那一点点缝隙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车厢像一个密封的大罐子。厕所味,人们身上的汗臭味,温水泡出的方便面味以及廉价的烧鸡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我已没有睡意。边宁沉……
陪母亲去镇上买东西,想不到我的呆气成全了小偷。母亲说我读书读傻了,担心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也不明白,我这么善良的人小偷也不放过。回到家里,无聊透顶,打开电视,没有节目,才想起电视差转台坏了。我说:“难道村长书记都死了?”母亲说:“明年开春收地租时他们就活了。”
我不明白,生活怎么可以这样。
我叹了一口气,也许梦中的人生才最真实。
哥羡慕我读书,说女孩子像我这样真是有出息。每次放假回家也总到哥哥家里吃顿饭。哥嫂都没文化,是父母那样的农民,嫂子说将来我毕业当官了,别忘了让我的小侄女到城里给我当保姆。我知道哥盼望第三胎是个儿子,哥说没有儿子的日子没奔头,我能说什么呢?在朴实的疼我的哥面前,我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哥说靠他一双手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多一个孩子还多一个劳动力,我能告诉他这是对孩子的一种不负责吗?我能讲清楚现在城里的孩子与农村的孩子差距越来越大吗?我能让他明白当城里孩子弹钢琴学绘画时而农村孩子抹鼻涕玩泥巴是怎样一种人生差别吗?哥会说这本来就是两种不同的生活,黄土地就赋予他与他的儿女这样的命运。
那我的命运是谁赋予的呢?碗里的饭是苦涩的,而哥不知道。
我是村里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为此,我应该感谢父亲,感谢他给了我选择自己道路的机会。我甚至可以想起父亲第一次送我上学的情景,而转眼间竟十五年了。十五年后的今天,除了大学生活里的那别人无法理解的疲惫外,我并没有家乡人眼中所羡慕的那种骄傲。我想:如果我没有考上大学,我一定也会过着父母这种虽辛苦却也平静的生活;如果我没考上大学,我会如同哥哥姐姐那样认同父母给订的平凡的婚姻,我便不会如今天这样去否认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去怀疑爱情的存在,我会坦然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
而我终究是脱离了那样的生活,很难说现在的生活究竟给了我什么,路就这样走下来,走过去。
我不知道我在这过程中遗失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这一夜,我
失眠了。
而这与爱情无关。
风一直没有停,从晚上刮到早上,从早晨又一直刮到黄昏,昏天黑地。那墨竹的窗帘一直挂着,我没有拉开的愿望。我想那样便把风关在窗外,也便把整个喧嚣的冬天关在窗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