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忘记了我们是谁,忘记了我们又是在哪里,我们好像越走越远,却走进了平淡、真实的生活。火车在枯瑟的草原上穿行。夜色正浓。我瑟缩在边宁的大衣里,脸靠在车窗上,想通过那一点点缝隙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车厢像一个密封的大罐子。厕所味,人们身上的汗臭味,温水泡出的方便面味以及廉价的烧鸡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我已没有睡意。边宁沉……
我蜷缩在小屋的一角,写我的日记,把幸福装扮得真实而温暖。
很晚了,母亲才回来。说对方的小孩老实、能干,是平常人家的,和表妹很般配。可表妹才十九岁啊!还不懂爱情就稀里糊涂地和别人订了婚,就失去了自由。我应该去阻止,可谁会在乎我的看法,甚至表妹也不会觉得我这样是爱她。没有爱情的婚姻,没有玫瑰的婚姻,我简直想都不敢想,在我眼中,这是多么悲哀与不幸啊!可母亲高兴,我也只好接受她的这种幸福。母亲说:“谁像你,二十好几的人了……”母亲看了看我的脸色,突然不说了。母亲第一次这样说我。既然我已经走出了这种生活,我的婚姻就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家里人过问,我把爱情看得相当神圣。
或许我这样太过于苛求我的母亲,可母亲只爱我而不懂爱情,我不想让不懂爱情的人伤心。
吃早饭时,母亲一直看我,看我的表情。
我总不能如此苛刻。
我说我也可以先在农村订婚,总不能一辈子拖累父母……
母亲几乎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我。
想不到我的不沉默比沉默还有杀伤力。可我还是过于虚伪了,尤其是在父母面前,我竟然也是这样的罪恶,我这不是在逼迫父母吗?不如干脆说我根本就瞧不起农村的婚姻,我是一个大学生,不再是农村的孩子,快把他们的希望埋掉吧!
爱情的路上,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我悄悄地对母亲说:“别人家的婚礼少参加,我们家随的礼钱没有办法再随回来。”
我彻底毁了母亲甘愿为我操心的念头。我在心里解释说这是我爱母亲的方式。
绿豆突然落价了。据说商贩们也要回家过年。我说:“爸,这是商战策略,咱可别卖。”
母亲埋怨着父亲。
父亲又匆匆出去了,说总不能让我们姐弟扛着绿豆上学。
这个时候我无法抱怨生活,可我除了抱怨又能做些什么?
我自认为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与不一般也只是现实的一层包装而已。
生活给我的也只是生活自身,是我自己一直在祈求着装潢。
我很幸福,可我总笑不出声。
母亲削着干瘪的苹果。苹果尚如此,何况母亲呢?如果我再问母亲为什么不早些把苹果吃掉,那岂不是对母亲的一种伤害?
我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苹果,就像看到了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