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忘记了我们是谁,忘记了我们又是在哪里,我们好像越走越远,却走进了平淡、真实的生活。火车在枯瑟的草原上穿行。夜色正浓。我瑟缩在边宁的大衣里,脸靠在车窗上,想通过那一点点缝隙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车厢像一个密封的大罐子。厕所味,人们身上的汗臭味,温水泡出的方便面味以及廉价的烧鸡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我已没有睡意。边宁沉……
快乐与期盼写在孩子们的脸上,而我只能靠回忆来触摸这逝去的新年的感觉。
我的心满满的,不能多容下别人的一丝快乐。
我在我熟悉的故事里却越走越远。
东北人爱贴春联,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红红绿绿的,父亲说那样才有过年的气氛。
我最喜欢贴春联。全家人一起动手,窗上、门上、井台上,甚至鸡舍、鸽子架上都贴上春联,我甚至在马的额头上,羊的角上都贴上“福”字,只要我能逮住的东西,这一天我愿意不厌其烦地做这一件事,我觉得这才是完满的幸福,幸福就是那种能让每个生命个体都能感受到幸福的那种感觉。
我伸出手,希望小鸟也会因我的祝福停留,可事实上我这又岂不全是为了自己?我自制着感动,自制着施舍,自谋自划也只是导演着自己的幸福。我怕自己不幸福?还是担心自己无法再继续原来的幸福?
旧的春联上面贴上新的春联。
我不禁要问:“明夕是何年?”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鞭炮味,整个小山村都喧闹起来。母亲在厨房里煮年夜的饺子,我一个人看着春节联欢晚会,想不到我会这样平静。舞台显得太挤太满了,演员的衣服颜色也太艳了,好像所有的幸福都是点缀出来的,辉煌得没有滋味。我想是不是幸福太满溢了,把我惯的。
可我追求的幸福满溢了吗?我无法回答自己。
穿街走巷地去拜年在我来说总有一种夸耀的味道。村里人总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我,可我反而胆战心惊,甚至目光都不敢离开地面。他们怎会清楚,他们眼中的不平凡的我其实是多么的平凡。
我不敢接受他们的恭维,我不敢在众目睽睽中拾起这种优越感,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对生存的那种不安与焦虑?我去哪寻求我的不平凡?我何曾有过不平凡?
生活处处与我作对,说他们羡慕我,不如说他们在痛苦地折磨我,让我丢不开梦幻又找不到现实。
我被悬挂在空中,在不安中挣扎着死去。
我终究没去给舅舅拜年。母亲说她也不勉强我,我知道我伤了母亲的心,她受不了别人说我把人情味丢了,可我放不下我所谓高傲的自尊。对于贫穷的我来说,亲情与乞讨在富贵面前被无情且无形地画上了等号,而在这等式里,我也终于看见大学对我的改变,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来源于一种自尊,还是源自过分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