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玮看电视有个习惯,只要有字幕,就总是盯着字幕看,不管配音是普通话,还是粤语、英语。一集看下来,她常常记不住剧中人物的扮相,老问赵越这个人物是谁。赵越笑说她不是“看”电视,而是“读”电视。许玮推推他,说可能是现在这个职业做久了,落下的职业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想改却总是改不过来。赵越说,那你只看没有字幕的。许玮说,我也这样想啊,可绝大多数电视剧都有字……
厉志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想问问赵越了不了解小珠。攘外必先安内,自身的事没搞掂,势必引起情绪波动,影响对公司局势的判断。小珠的化验单他已经看了,如果要动手术,得在四十九天内,否则对身体有影响。小珠刚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种到底是不是他播下的。但小珠一脸的单纯和无辜,当场哭了起来。她在工厂里面打工,没有男朋友,如果他不承认的话,她生下孩子后就去做亲子鉴定。这记杀着镇住了他,如果不是他的,她怎会那么有信心?而且事后想来,她好像确实没有主动勾引他,是他勾引她的。那段时间他这一块的生活正处于真空状态,封闭得又不严实,一聊起来就被她的清纯吸引住了,产生了犯罪冲动。想起给赵越发下的狠话:一定要让个文学青年勾引他。就来了劲。虽说她不是文学青年,但好歹也是文青带来的,多多少少可以堵一下赵越的嘴。整个过程都是他主导的,她完完全全是个无知少女,虽然不是处女,但她已经告诉过他,她读高中时就给人家破坏了。
经过这番缜密推理,厉志意识到自己责无旁贷,应该负起这个责任来。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通过赵越再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证实过后,就要尽快采取行动了。小珠现在几乎天天给他打电话,汇报他们“爱情结晶”的发育情况。她的电话就像一条套在厉志脖子上的绳子,一天一天地收紧。
钦差和老总的鏖战继续进行,看来势态对钦差有利。老总的形势不妙,脸上的霜越来越厚,整天不见一丝笑容。透过玻璃墙,厉志看见老总的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打完过后严霜没见减少。厉志悲壮地想自己可能也该收拾行李了,他已经开始采取渐进方式,一天往家里拿一点小用品,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收拾不及。这些东西平时常用,却又最容易让人遗忘。
公司里人心惶惶,弥漫着一股悲观的气氛。不管你私底下如何宣誓效忠,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老总不可能整班人马全盘接收,人人前途未卜。即使那些可能在钦差那里得到了保票的人,在大环境下也得装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以免落个小人的骂名。真真假假的吊儿郎当甚嚣尘上。有些人明明在认认真真地工作,看见有同事过来了,马上丢下手中的工作,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人明明漫不经心,看见钦差,立马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模范职员的架式。厉志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加入这个游戏。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盖子没揭开前,都还存了一份幻想。看见钦差,也得做做样子。
老总请厉志吃了一顿饭,马晓晓也来了。这顿异乎寻常的饭是在老总家里吃的,没有山珍海味,简简单单的几个家常菜。老总的太太——那所好学校——亲自下厨,做了一个西红柿炒蛋。平心而论,这个菜做得并不怎么样。厉志对西红柿炒蛋本来颇有胃口,但那天他只夹了三箸,第三箸还是老总太太亲自为他夹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吃饭的地点和方式。饭桌上老总没有说起公司的事,厉志也没有问,老总太太更是绝口不提,大家心有灵犀,把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温馨无比。厉志想老总亲赐御膳,大概是向他摊牌,把自己绑在他一起了,这样一来,老总走自己势必也得走,不然对不起今晚这顿饭。饭后,马晓晓要陪老总太太聊聊天,老总太太把她推开了,说你和小厉聊聊天。马晓晓说,谁和他聊天,他自己不知道看电视呀。老总威严地叫了声:晓晓。马晓晓乖乖地走了过去。
吃了水果,又闲谈了几句,厉志告辞了,老总叫马晓晓送他。走在大街上,马晓晓问厉志,你那天发那短信什么意思?厉志说,什么短信?马晓晓说,别装了,你自己发的不知道。厉志想了起来,说,哦,那个呀,人家发给我的,开玩笑呗,你不也发给我一条?马晓晓跺脚道,我不是说前面,我是说后面你加那句话。厉志笑,开玩笑的。马晓晓说,能那样开玩笑吗,我累断了多少男人的腰?再多也没有你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