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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嘴八舌] 庭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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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堤岸是个狭窄的散步场所,四周没有树林,只有一堵不太高的围墙挡住斐都斯塔凛冽的东北风。这堵厚实的墙还保存得相当完好。墙的两端有两座带有喷泉的黑石纪念碑,显示出粗壮低矮的建筑风格。中间那座卡洛斯三世<FONT color=red>①</FONT>的雕像好像是常年的雨水在石灰石里冲刷出来的,它标志着建筑的年代。堤岸的另一边有一排长石凳。晴天有太阳,整个下午能将那堵凄凉的围墙晒得暖烘烘的。堤岸没有任何装饰物,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很久以前,作为斐都斯塔这座古都主要精神支柱的教士们成群结队地在这座挡风墙边漫步。冬天散步的时间在下午二点到四五点,夏天在太阳快下山时到天黑。那个地方除了能挡风,还很清静,人们说它是“隐居之地”。不过,这是拉科罗尼亚区出现以前的事。现在,最好的居民区,也就是斐都斯塔扩大的新区正朝那边扩展。虽然堤岸和它周围的各个地区互不影响,但离那儿不远的地方情况就完全两样。那儿正在修建高楼大厦,工地上人声沸腾,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御旗报》说,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这个移民区像中了魔法一样崛起。有必要说明的是,斐都斯塔的教士,不但在教义、道义和教规方面都能严格自律,而且对政治也感兴趣,从来不反对城市的进步。他们对斐都斯塔日新月异的变化拍手称快,认为再过二十年,就没有人能认出这座古城了。这就表明,文明一旦被理解,贝尔穆德斯《天主教的斐都斯塔》一书中讲到的那些教士们都不会加以拒绝的。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八世纪西班牙国王。</FONT></FONT> <BR>  还有一点,尽管堤岸是神父、忧郁的法官和“办过丧事的人家”常去的地方,但后来一些太太发现“教士散步的场所”比其他地方暖和,便在聚谈会、教友会上议论,是不是冬天到来时,上堤岸散步去。堂罗布斯蒂亚诺是个公共卫生专家,他到处大声疾呼: <BR>  “是应该这么做呀,我早在一个世纪前就这么说了,可这儿的人总是顾虑重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那些神父倒挺聪明,他们借口需要安静,避开尘世的喧闹,早已替自己物色了这么一块又暖和、又卫生的地方作为休息、消闲的场所。” <BR>  于是,几位有些威望的夫人大胆地冲破了传统,从每年的十月份起,二直到翌年的复活节,大大方方地上堤岸散步。随后,又有一些女士和她们一样去堤岸散步。一些年轻人也发现,教士散步的场所比起那个“大散步场所”虽小一些,狭窄一些,但更舒适。于是,在一年的时间里,堤岸便成了全民冬季散步的场所,并不再属教士们专用了。 <BR>  一部分老年教士和贫困的教士对此表示异议,最后他们只好放弃堤岸,到公路上去散步。 <BR>  这个世道真不像话,人们都发疯了,连个清静的休闲场所都不让他们占有!教士们沿着通向卡斯蒂利亚的公路,沿着两边种着数不尽的杨树和橡树的道路漫步时,总是发泄着这样的怨气。 <BR>  然而,那些年轻教士,受俸牧师和衣着整洁、头戴宽檐平顶帽的神父们却反倒没有说什么,他们对斐都斯塔上层人士占据了自己散步场所表示了宽容。与女士、绅士们在一起散步,他们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也可能他们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再说,这些吵吵闹闹的世俗人士也不是他们“请上门来的”。他们还是像待在“自己家里”一样在自己的“世袭领地”上散步,好像没有见到那些闯入者似的。 <BR>  也许由于斐都斯塔人的生活中出现了上述新的变化,不少教士才开始注意自己的穿戴。对斐都斯塔那些年轻教士,人们都称为“黄金时代的年轻人”,他们让山村里的那些同行们啧啧称羡。山村里的年轻教士都觉得自己十分土气。黄金时代的年轻教士秋冬两季每天下午都要去堤岸走走。他们容光焕发,犹如一颗颗黑宝石。他们在散步时,没有人说话,只是观赏着从身边走过的打扮人时的姑娘。有些眼力好的人从她们的表情、举止、笑声和目光中便能看出她们是不是在卖弄风情。不过,事情只到此为止。 <BR>  然而,神学院院长(根据贝加亚纳侯爵夫人的说法,此人极端敬畏天主)却不能容忍在这块长不到一箭之遥,宽不过丈余的地方让教士和妇女们混杂在一起散步。 <BR>  “这样不行,大人,”他对主教说,“我不相信,教士和那些漂亮的小姐擦着肩膀、碰着胳膊散步,能不出什么事儿……” <BR>  主教却认为,小姐们不会主动去碰碰撞撞的。要是换上林阴大道上那些调皮捣蛋的女人,那些女工…… <BR>  神学院院长的这个意见很快被遗忘了。 <BR>  “谁去理他呢?”银行职员的妻子比西塔辛说。“这个人太不开化了。不过,倒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就是太粗野了。当年我在圣心会当司库时,就是他将我赶出圣多明哥教堂的圣器室。” <BR>  “像他这种人就该在柱子上过一辈子。”奥布杜利娅说。 <BR>  “就像文体家<FONT color=red>①</FONT>圣西蒙那样。’当时在场的“火枪”插言说。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火枪”将生活在高柱上的苦行者“Estilita。”错说成“文体家”(Estilista)了。</FONT></FONT> <BR>  从复活节到秋分这段时间,堤岸上散步的只是一些教士。但过了十月,那些原来在夏季散步场所漫步的女士因怕潮怕冷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0:03 | 显示全部楼层
  唐娜·保拉站在二楼楼梯口,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拿着临街大门的门绳,默默地一动不动地瞧着儿子。他低着脑袋,用宽檐帽子遮住脸,慢慢地走上楼梯。 <BR>  是她亲自给他开的门。她没问是谁,肯定是他。见到他,她一句话也没说。儿子继续上楼,她纹丝不动,僵直地站在楼梯口,像个细长的黑色幽灵,仿佛准备挡住他的去路。 <BR>  德·帕斯走到楼梯的最后几级,保拉离开那儿,走进书房。堂费尔明这才看了她一眼,她却没有理他。 <BR>  他见到母亲两边太阳穴各贴一块大膏药,很显眼。 <BR>  “她全都知道了。”教区法官想。 <BR>  每当他母亲不言不语,脑袋上贴着膏药时,表明她已满腔怒火。走过餐厅,德·帕斯见桌子上放着两套餐具。离吃晚饭时间还早,往常到九点半才铺台布,可这时才九点钟。 <BR>  唐娜·保拉点燃了儿子书桌上的油灯。 <BR>  他坐在沙发上,将帽子放在一边,用手帕擦了擦前额。他又看了唐娜·保拉一眼。 <BR>  “您头疼吗,妈妈?” <BR>  “刚才头疼。特莱西纳!” <BR>  “夫人。” <BR>  “开饭吧。” <BR>  她走出书房。讲经师露出忍气吞声的神情,随着她走出书房。现在还不是吃晚饭的时候,还差四十分钟……可谁会对她说呢。 <BR>  唐娜·保拉在餐桌边坐下,像个剧院里蹩脚的丑角。堂费尔明的餐具旁有个牙签筒,还有个放油、盐、醋等调味品瓶子的架子。他的餐巾有个盒子,他母亲的没有。 <BR>  特莱西纳神情严肃,低垂脑袋,端进第一道菜,是色拉。 <BR>  “你怎么不坐下来?”母亲问道。 <BR>  “我不想吃……口很干。” <BR>  “你病了?” <BR>  “没有,妈妈,没有生病。” <BR>  “那你等会儿吃吧。” <BR>  “不吃啦,妈妈,等会儿我也不吃。” <BR>  讲经师在唐娜·保拉的对面坐下来,她默默地吃着饭。 <BR>  德啪斯一只胳膊肘支在桌上,手托着脑袋,注视着母亲。她吃得很快,有些心不在焉,脸色比平时苍白,一双明亮、冷漠的蓝色大眼睛注视着地面。 <BR>  特莱西纳像只驯养得很好的猫一样,进进出出悄无声息。她将色拉端到少爷面前。 <BR>  “我已说了,不想吃晚饭。” <BR>  “他不吃就随他去吧。你也是,她刚才没有听见嘛。” <BR>  她看了女仆一眼,像是对她进行安抚。一阵沉默。 <BR>  德·帕斯宁愿立即大吵一场,也总比见她贴着膏药,一声不吭要好受一些。他渴得都快恶心了,却不敢要杯茶喝。 <BR>  唐娜·保拉对特莱西纳说的话比平时多,也比平时亲热。 <BR>  她对女仆的态度像是对方发生了不幸,而自己对此负有一定的责任,要对她表示安慰似的。至少讲经师感觉到了这一点。 <BR>  母亲发现缺少什么,便自己站起来去碗橱里取。 <BR>  堂费尔明想要点糖,放在杯子的水里,他母亲就说: <BR>  “糖罐在我房间里,别麻烦她了,我自己去取。” <BR>  “可是,妈妈……’ <BR>  “你别管。” <BR>  餐厅内只有特莱西纳与男主人。她高举水壶给他倒水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BR>  德·帕斯有点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她很漂亮,像一具蜡制的圣母像。她没有抬头,不管怎么说,他并不喜欢她。他妈妈太宠她了,对仆人不能这样娇惯。 <BR>  唐娜·保拉从楼上下来了。特莱西纳出去后,保拉朝门口看了一眼,说道: <BR>  “这姑娘今天也够累的了。” <BR>  “为什么?”堂费尔明问道,他仿佛听到第一阵雷声。 <BR>  站在他身边的母亲一边搅着杯中的糖水,一边愤怒地对他俯视着。 <BR>  “你问为什么?她今天去了两趟主教府,还去了一趟大祭司家、卡拉斯皮克家、帕艾斯家和塌鼻梁家,又去了两次大教堂、两次慈善堂、一次圣保罗会,一次……我也说不清她究竟出去跑了多少趟,可把她累坏了。” <BR>  “她去干什么呢?”这是他对第二阵雷声的回答。 <BR>  一阵沉闷的沉默。唐娜·保拉又坐下来,显出比圣徒还耐心的样子,异常平静地一字一顿地说: <BR>  “去找你嘛,费尔莫,她是去找你的呀。” <BR>  “真是胡闹,妈妈。我又不是孩子,干吗要一家一家去找。卡拉斯皮克和帕艾斯他们会怎么说呢?这太荒唐了。” <BR>  “这不是她的过失,她是受人差遣才这么做的。你说她胡闹,就骂我好了。” <BR>  “儿子怎么能骂妈妈呢。” <BR>  “我会给气死的。你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气死母亲,毁掉这个家、财产、名誉和地位……你在哪儿吃的饭?” <BR>  说谎没有用,而且也很可耻。他母亲已全都知道了。准是塌鼻梁告诉她的,因为他可能看见自己在堤岸下了车。 <BR>  “我是在贝加亚纳侯爵夫妇家吃的中饭,因为今天是小巴科的生日。他们一定要留我吃饭,我推辞不得……我没给您捎话,是因为这太可笑了,再说,当时也没有个可靠的人……” <BR>  “吃饭的有哪些人?” <BR>  “总共有五十来个,我也不全认识。” <BR>  “费尔莫,别装模作样了。”太阳穴上贴膏药的老太太声嘶力竭地说。她站起来,走过去关上门,站立在远处继续说: <BR>  “你是去找那位夫人的,你就坐在她身边吃饭……你还跟她同坐一辆敞篷马车在街上游逛。斐都斯塔的人全都见到你了,你是在堤岸下的车。我们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0: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进入十月,斐都斯塔的好天气便告结束。十一月中旬,还有一周的时间能见阳光,但太阳仿佛换了一个,它一出来便行色匆匆,忙着准备迈向冬季,出来露个脸也只是为了向人们告别。可以说,“圣马丁<FONT color=red>①</FONT>,小阳春”的说法也只是一种讽刺,天气并不好,斐都斯塔人对这种赞美之词并不相信。从这时起到来年四月底是一段漫长的令人生厌的时光,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很注意保暖,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打发多雨的日子。他们成了两栖动物,准备在水中度过命中注定要过的那个时期,尽管如此,每年总有一些人会抱怨说:“瞧这天气!”另外一些人倒有点儿哲学家的味道,他们说,“雨水多,墒情好,土地肥”,“或者天好,或者地肥,不能两全其美”,以此来进行自我安慰。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圣马丁为十一月十一日。</FONT></FONT> <BR>  安娜·奥索雷斯并非安于现状的人,每年万圣节<FONT color=red>①</FONT>的下午,一听到那令人伤心的钟声,她便感到忧虑,见到外面的天气则更伤心,她想,又要遇到一个潮湿、单调、没完没了的冬天了,而钟声正是宣告冬日的开始的哀鸣。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一月一日。</FONT></FONT> <BR>  和往年一样,那年的忧伤也如期而至。安娜孤单一人在餐厅里,桌上摆着锡制咖啡壶、杯子和高脚杯,因为堂维克多刚才喝过咖啡和茵芹酒,眼下他已在俱乐部里下棋了。放咖啡杯的小碟子上放着半枝熄灭的雪茄,烟灰和流淌出来的咖啡搅和在一起成了难闻的糊状物。庭长夫人忧伤地注视着这一切,觉得好像是世界的废墟。她瞧着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心都碎了。她认为这是世界的象征,世界就是这样:灰烬、寒冷、被吸烟人丢弃的半截雪茄烟。她还想到了自己的丈夫,他既不能吸完一整枝烟,也不能完整地爱一个女人。她自己就像那半截雪茄,是对这个男人已没有用、对另一个男人也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BR>  她无意识地却一本正经地想着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钟声响了,好像要一直敲下去的样子,一直敲到下午。敲到夜里。安娜全身颤抖起来。她觉得像锤击一般的钟声是冲她敲打的。这无法无天、不负责任的钟声无缘无故地在她脑袋上响着,就是为了打扰她,让她心烦。声音不是像特里封·卡门纳斯在当天《御旗报》(女仆刚刚将这报纸放在她膝盖上)发表的诗里说的那样是“对死人的哭泣”。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钟声与死人无关,它象征活人的忧伤,预示万物即将冬眠。当、当、当!不知已经敲了多少次!不知还要打多少次!钟声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另一个冬天落下的雨滴吧。 <BR>  为了分分心,忘掉那无情的响着的钟声,她翻阅了一下《御旗报》。报上框着黑边。她随意地读着第一篇文章。它谈到人生的短促,表达了报社编辑部纯洁的天主教感情。“这个世界里什么是欢乐?什么是荣誉、财富和爱情?”在文章作者看来,就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这全是空话连篇,根本不存在,只有美德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所以,在这个世上,不必寻找幸福,人世间绝对不是灵魂的归宿,死亡才是最正确的途径。开始时还对死人的孤寂感慨万千的作者,最后却羡慕起他们的佳运来了。对他们来说,已经知道“人间之外”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也解决了哈姆雷特的那个大难题:生存还是毁灭<FONT color=red>①</FONT>。“人间之外”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个秘密。不管怎样,作者还是祝愿亡灵安息,永垂不朽。文章的作者是特里封·卡门纳斯。这一番毫无新意的胡言乱语反而增添了庭长夫人的烦恼。这比那钟声更烦人,更令人伤感。见到原本可能是伟大、正确、高尚的思想遭到践踏,变成轻薄的东西,遭到蠢人的污蔑,这实在叫人伤心!这也是当今世界的象征:伟大的事物、纯洁美好的思想和庸俗、虚伪、丑恶的事物混杂在一起,难以分开!接着,卡门纳斯谈到了坟墓,写了一首长达三大段的三行诗体挽歌。安娜看着那长短不一的诗行,觉得像是用中文写的。也不知什么原因,她总是读不下去,一点也读不懂。尽管她还在那儿读,可就是集中不起注意力。前面那五行诗她读了三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她突然想起自己也写过诗,认为自己那些诗可能也是坏诗。她会不会也像特里封那样呢?很有可能。如果她也应该对自己表示蔑视,那真是件叫人伤心的事。当年她以极大的热情写的那些宗教诗她现在却认为很矫揉造作,都是模仿修士路易斯·德·莱昂和圣胡安·德·拉克鲁斯的作品。糟糕的倒还不是那些诗写得拙劣,没有什么意思,庸俗、空泛……问题是激发写这些诗的感情。那种宗教激情有什么意义呢?没有多大的意义。尤其是她现在还试图体会一下她那种宗教激情……她觉得自己本质上还是一个不体面的女文人,虽说她已不写诗也不写散文了。但是她作为女诗人,那种虚假的、扭曲了的、遭世俗观念蔑视的精神还在。跟过去几次一样,安娜在这方面深深地进行了自责,但过度的自责又使她反过来将过失全都归咎于斐都斯塔,归咎于她两个姑妈、堂维克多和弗里西利斯,而对自己觉得可怜,对缺点错误异常宽容。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0:5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就这样来到剧院。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对堂阿尔瓦罗和堂维克多的请求让了步。虽说她怕这实质上就是某种约会或承诺,但她还是去了。她独自一人坐在穿衣镜前时,觉得镜中的安娜要她做出解释。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BR>  “好吧,我去。不过,我这次去显然要对自己的名誉做出保证,我不让那个人在我身上得到任何权利。我不知在那儿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突然侵入我干枯灵魂的这股自由风会刮到什么程度。不过,我去看戏本身就证明那儿不会有任何有损我尊严的任何约定;我离开那儿时,名声也不会遭到损害。” <BR>  经过考虑,做出决定后,她便竭力梳洗打扮得漂亮些,头脑里不再怀疑堂维克多喜欢的卡尔德隆和莫雷托<FONT color=red>①</FONT>诗中的那些荣誉、危险和保证之类的事儿了。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七世纪西班牙剧作家。</FONT></FONT> <BR>  贝加亚纳家的包厢紧靠着舞台前部的包厢。斐都斯塔人管包厢叫“口袋”,因为它和其他包厢有一道板壁隔开,显得比较隐蔽。对面是梅西亚和俱乐部其他几个高雅人士的包厢:几个银行家、一个有爵位的人和两个从美洲回来的人,其中的一人准是堂弗鲁托斯·雷东多。此人有戏必看,而且喜欢诗歌。正如他自己说的:“诗和拥有健壮的身体,是两件大事。”他还以数百万比索作后盾,宣称自己是戏剧方面的一流专家。“我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这是堂弗鲁托斯常说的一句话。这句不怎么文雅的话,是他从一份严肃的报纸的一篇文章中学来的。“我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每次他评论一出没有教育意义的戏就这样说。反正他只要“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责怪作者,甚至说作者辜负了广大观众,让他们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堂弗鲁托斯处处都想“得到好处”。下面他说的话就足以证明: <BR>  “什么曼里克爱上了莱昂诺尔啦,公爵钟情于某某夫人啦,无非都是为了个女人在你争我夺,直到她和那个不修边幅的诗人跑到另一个地区。这说明了什么?有什么教育意义?我们能学到什么?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什么也没有得到。” <BR>  我们就不说堂弗鲁托斯对剧本像吵架一样进行严厉的批评吧。现在说说堂阿尔瓦罗。他的包厢最引人注目,吸引了老妈妈和姑娘们的目光,甚至吸引了斐都斯塔一些公子少爷的目光。这些公子少爷不指望在那高雅的一角受人青睐,因为这是以自由党头儿为首的见过世面的人的天地。那些年轻人大部分在马德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至今还保留着在那儿学到的习惯、举止和表情。他们模仿马德里某个俱乐部成员的行为,在包厢里大声交谈,有时还和演员对话,向合唱队员和舞蹈演员说恭维话或下流话;他们嘲笑舞台上出现的那些衣冠不整却浪漫情调十足的角色。在家庭道德方面他们都是怀疑主义者,不相信妇女生来就贞洁的说法。关于这方面,堂弗鲁托斯也不例外。他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信念,轻视真正的爱情,却一门心思、全力以赴地勾引女人。他认为,一个见过世面的男人没有情妇是无法生活的。像他那样的人都有情人,而且都是轻而易举搞到的。女演员们出于虚荣,模仿大城市腐朽的习惯,吞下了他们的诱饵,被他们勾引到手。被淘汰的女舞蹈演员、嗓子有病的女歌手、年轻时多愁善感的中年演员,都是他们追逐的对象。他们讨好她们,送东西给她们,玩腻了就抛弃她们。这些人大多是无能之辈,如果不是凭鼓鼓的钱包,如果不是被追逐的女人容易上钩,他们是达不到目的的。 <BR>  在这群人中,真正能勾引女人的只有堂阿尔瓦罗。众人既嫉妒他的运气,也羡慕他的仪表,尤其是那个绰号叫“火枪”(过去又叫“大学生”)的贝贝·隆萨尔。他就在对面包厢里,在贝加亚纳家包厢的旁边。他是另一个“口袋”中的核心人物。他试图在奢华。放纵和郊游诸方面与梅西亚等人一比高下,但是上他包厢里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其中不少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不是怀疑主义者,而是犬儒主义者;他们不是勾引女人的人,而是用金钱购买女人的人。这另一只“口袋”的长期租用者有隆萨尔、佛哈、帕艾斯(他女儿另有包厢)和贝多亚纳,此人是以淫乱闻名的公证人。他善于在乡村中发现处女,还和村镇里那些拉皮条的女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因此,他花去不少钱财。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雕塑家,他不搞雕塑,只是冒充考古学家,从事古董交易;还有一个预审法官,此人有两张面孔:一张是廉洁奉公的法官,不易接近,缺乏教养,凶得像只豪猪;另一副面孔是社交能手,臭名昭著的有夫之妇的追求者和遭爱情欺骗而痛哭流涕的女人的安慰者。另外,包厢里还有保守党里的三四个老色鬼,他们都是市府委员。在他们看来,什么都是政治。这些人都是付了包厢钱的,俱乐部成员只要和他们中的一人有点交情,就可以进这包厢,对此,隆萨尔提过意见:“先生们,这儿成了顶层楼座了。”他说了几次,但不管用。常上那儿的有小华金·奥尔加斯和从马德里到斐都斯塔的几个年轻人。有些土生土长、只跟首都沾了点边的人也往里钻。梅西亚的那个包厢则受到尊重,有地位的人才敢上那儿去,为此,隆萨尔非常恼火。他那个包厢里的人有时还向舞台扔硬币,以抗议对面包厢的人衣冠不整。几个骄横的人还当众抽烟,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1: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万圣节<FONT color=red>①</FONT>那天的傍晚,天刚黑,庭长夫人正在花园里弗里西利斯栽种的桉树下漫步,佩德拉对她说,讲经师先生来访。安娜对讲经师的到来感到吃惊。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一月二日。</FONT></FONT> <BR>  “将客厅的灯点上,将他先请到这儿来……” <BR>  讲经师穿过走廊,来到花园。安娜坐在凉棚下等他。“下午天气很好,像是九月的天气,可好景不会长,不久斐都斯塔就会阴雨绵绵……”这是他们俩见面时的开场白。 <BR>  当讲经师有些冒失地问起她的头痛病时,安娜有些慌了。 <BR>  她都忘了自己撒的谎!她只好对他说,自己虽能出来散步,但头还是有些疼。而讲经师却证实了自己的猜疑,他这个女友欺骗了他。 <BR>  教士脸色有些苍白,声音略微颤抖,他坐在摇椅上,老是来回晃动。 <BR>  他们继续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安娜心慌意乱地等着堂费尔明对她挑明这次不同寻常的来访的目的。 <BR>  讲经师其实也不敢对她明说他为什么要来看她。他只是因心情不好,一时心血来潮,就来了。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不能对这位夫人明说的。 <BR>  绰号叫“塌鼻梁”的那个教士是为唐娜·保拉效劳的“包打听”。此人爱看戏,常常穿便服去剧场。早在神学院念书时,他就干这种勾当了。当时神学院院长吩咐他去顶层楼座,看看有没有学生去看戏。这次“塌鼻梁”是自己去的。前一天夜里他去剧场了,还见到了庭长夫人。第二天上午唐娜·保拉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在吃午饭时,巧妙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儿子。 <BR>  “我不信这位夫人昨晚会上剧院。” <BR>  “可有人见到她了,我是听此人说的。” <BR>  讲经师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女友的过错使他处于窘境。一般地说,在四旬斋和万圣节这样的日子是禁止娱乐的,斐都斯塔的善男信女和宗教界习惯上将看戏也包括在娱乐活动之内。在剧院里拥有包厢的太太们昨夜都没有去看戏,也不许任何人进入她们的包厢。帕艾斯的女儿没有去,唐娜·佩德罗尼拉自己从不看戏,但替四个侄女租了包厢,那天也没有让她们去戏院。 <BR>  安娜是跟讲经师忏悔的虔诚信徒,平时不爱看戏,这次偏偏在禁止看戏的那个晚上不顾禁忌地去剧场看戏…… <BR>  讲经师很不高兴地离开了家。 <BR>  对他来说,安娜去不去看戏并不重要,他认为她总有一天会改变这种习惯的。可是,人们会议论纷纷,堂库斯托蒂奥、副主教和其他跟他作对的人一定会讥笑他,说他讲经师对跟他忏悔的教徒没有影响力……他就怕出这个丑。这也怪他自己,因为他拖拖拉拉,没有给安娜上紧宗教信仰这根弦。 <BR>  他来到圣器室,见大祭司里帕米兰和副主教莫乌雷洛先生在争论什么。大祭司手舞足蹈,像在击剑;副主教比较平静,他笑着说,庭长夫人在万圣节的晚上去看戏,就算不上虔诚的信徒。 <BR>  里帕米兰大声地说: <BR>  “我的先生,社会义务高于一切嘛。” <BR>  教长生气了,他说: <BR>  “哦,不能这样说,大祭司先生,应该是宗教义务……是宗教义务……这样才对。” <BR>  他颤抖着从珍珠母鼻烟盒内取出一点碎烟丝闻了闻。他总是用这种方式结束支离破碎的话语。 <BR>  “社会义务也确实值得尊重,”作为部长亲戚的那个教士说。他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王权高于一切的味道,但他是王国最高公证人的表亲,自然表示赞同。 <BR>  “社会义务嘛,”格洛塞斯特尔平心静气地反驳说,他话说得圆滑,有板有眼,一字一顿,“请原谅,社会义务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但仁慈的上帝认为,社会义务应和宗教义务相一致。” <BR>  “荒唐!”里帕米兰暴跳如雷。 <BR>  “荒唐!”教长一巴掌合上了鼻烟盒。 <BR>  “荒唐!”主张王权高于一切的那个教士说。 <BR>  “诸位先生,这两种义务不应该相互抵触。社会义务既然是全社会的义务,就不应该和宗教义务唱对台戏。尊敬的塔帕雷利就是这样说的……” <BR>  “塔帕什么?”教长问,“别跟我提那些德国人了……这个莫乌雷洛总喜欢引用乱七八糟的说法……” <BR>  “先生们,我们离题了,”里帕米兰大声嚷道,“我们的问题是……” <BR>  “没有离题嘛,”格洛塞斯特尔说。他不愿当着堂费尔明的面说庭长夫人缺乏虔诚的信仰。 <BR>  刚才他很巧妙地将争论引人哲学范畴,随后又回到了神学领域。这么一来,就像往火上泼了水。道貌岸然的宗教权贵对神学一向怀有敬意,他们向来不议论“上天的事”。 <BR>  走进圣器室听到那些话后,堂费尔明就知道他们是在议论安娜上剧院的事儿。看来全斐都斯塔的人都已知道了。他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就更心烦了。这么一来他的威望会大受影响……然而,这位夫人还不愿和他见面,真冷酷无情。他原本想告诉她,不要上午去忏悔,让她改在下午,免得引起女教徒们的注意……“您得夹在她们中间进行忏悔,另外,您可能不知道哪几天我不去忏悔室,所以我会通知您的……这样,我们可以多谈一会儿。”那天下午,他就想将这个意思告诉她,但她却说自己头痛。在帕艾斯家,也有人谈起看戏的事儿。“有几位答应不去的夫人也去了,连从不上剧院的安娜·奥索雷斯也去了。” <BR>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从西部飘来的一块巨大乌云在科尔芬山巅上撞得粉碎,化作雨水,降落到斐都斯塔大地上。这雨有时倾盆直下,犹如一条条惩罚世人的神鞭;有时又慢悠悠,仿佛从天上落下的一根根细丝。这片乌云飘走了,又飘来另一片,接着又飘来一片,仿佛原来那片乌云绕地球一周后,又回到了科尔芬山。海绵一般的土地贫瘠得像约伯<FONT color=red>①</FONT>的骨头。远处群山笼罩着一层状如灰色禽鸟羽饰的雾,在微风的吹拂下飘来飘去。光秃秃的僵死的田野向远方延伸,像被海浪抛到岸边的遇难者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卧着。山上山下的岩石,年深日久,总有一天会被雨滴穿透,寂静无声的大地仿佛在等着雨水将自己的躯体溶化。远方出现了大教堂的塔楼,它像沉船的桅杆一样挺立在濛濛细雨中。田野的悲哀似可忍受,且有诗意;肮脏、阴郁的城市显露的悲哀令人厌恶。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圣经》中的人物。</FONT></FONT> <BR>  弗里西利斯喜欢冒雨去野外。他常常带着金塔纳尔离开斐都斯塔,上海边,去帕罗马莱斯和罗卡塔哈达偏僻的草原和沼泽地。他们在山上山下跑得精疲力竭,在森林里追捕石鸡和丘鹬,在荒无人烟的平原上捕猎哀鸣的石鴴、大群的椋鸟和水鸭。凡出远门,堂维克多都得到妻子的允许。天一亮他们就坐邮政火车出发,一小时后便到达罗卡塔哈达,晚上十时他们淋得像落汤鸡一样,扛着猎取到的禽鸟回到斐都斯塔。身在帕罗马莱斯的沼泽地,堂维克多就想回来看戏,“火车要是早两小时出发,那就好了!”弗里西利斯什么也不想。他就喜欢行猎,喜欢大自然,喜欢旷野,喜欢去僻静的地方,这方面的爱好谁也无法和他相比。金塔纳尔既有这方面的爱好,也喜欢看戏。弗里西利斯一上剧院就感到厌倦,还会得感冒。他怕剧院里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但在旷野里他反倒不会伤风。 <BR>  克雷斯波对大自然的爱好又明确,又根深蒂固。金塔纳尔虽已进入老年,却还不知“自己的归宿在地球的什么地方”,就像他用浪漫主义语言说的那样。前庭长的性格像白蜡,可塑性很强,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他自以为很有魄力,常在家里发号施令,像在宣读市政府的法令。实际上他却是一块面团,别人爱怎么捏就怎么捏。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他很勇敢,只是一直没有显露勇气的机会。他自以为家里的事在按他的意思办,实际上他却发现自己在顺着人家的意思行事。如果安娜·奥索雷斯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人,那么,堂维克多准是她可怜的奴隶。幸好庭长夫人很宽容,只要自己的爱好不受他的影响,任凭老实的丈夫沉溺在变化无常的爱好中。金塔纳尔当初大张旗鼓地宣布过的那个消遣解闷的计划只完成了一部分,因为这部分他妻子认为还不错。后来她又不想出门了,又开始想入非非,堂维克多虽发誓不让她这么做,最后还是退让了。但他竭力使自己的退让不失面子,装做只是一种妥协;在没有人的时候还壮一壮胆发发牢骚,以为这样就保住了他这个男子汉和一家之主的面子。家里的仆人有时也可以对他发号施令,他并不在乎。在餐桌上他也失败了。他是阿拉贡人,菜喜欢味儿浓些的,也爱喝烈酒。后来他不知不觉地退让了,口味不那么浓重了,吃的都是他妻子喜爱的淡而无味的菜肴。这不是安娜的意思,是厨娘们想讨女主人的喜欢。她们只尊重她的意愿,她们认为男主人只是个爱用她们听不懂的道理进行说教的人。人们发现金塔纳尔在举止、言谈方面也缺乏个性。他说的话和报上、书里说的一样。就是在用词、语调和修辞手段方面有些独特的地方,那也只是当年他的爱好和职业留下的一点痕迹罢了。有时,他说话像在法庭上念判决书,和家里人说话也常用法律用语,这是法官这个职务在他身上保留的唯一的东西。他的职业和爱好的矛盾使他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个性和决心。依他的爱好,他应该当演员。如果让他当演员谋生,或者当业余演员谋生,那他一定会一辈子当演员。而且,据他自己说,他的演技也会达到像货郎一样跑遍全省各城镇的名角儿的水平。 <BR>  然而,堂维克多明白,西班牙的演员不能体体面面地演戏挣钱,他们必须不顾羞耻地向观众献艺。他也明白自己得有个家,便违心地进了司法界。他希望交好运,亲友们也希望他平步青云。在他认为还能精力充沛地演出《萨拉迈阿镇长》<FONT color=red>①</FONT>的那个年龄,他当上了地区法院的法官和格拉纳达法庭庭长。但他心里并不高兴,觉得法官虽是个美差,但责任重大,而他呢,“归根到底还是个艺术家”。他不喜欢审理案件,他喜欢演戏,却又不能正正经经地去演出,所以,思想上十分苦恼。如果他能正正经经地演戏,这辈子也许他不会干别的事了。考虑到他的地位和别的原因,他不能这样做。可他又不想只从事司法工作,总想干点别的。于是,他就开始打猎,当植物学家、发明家、木工和哲学家,凡是他朋友弗里西利斯爱干的事他都干,有的事则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干上的。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人生如梦》的作者卡尔德隆的作品。</FONT></FONT> <BR>  多年的友好交往,弗里西利斯终于使他亲爱的维克多具有跟他一样的兴趣和爱好。金塔纳尔摆脱了他不自觉地陷入的家庭奴隶的地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到三月,堂罗布斯蒂亚诺·索摩萨总爱把病人的病因归咎于春天的天气。其实,究竟春天为什么容易得病,他也说不清楚。不过,他这个医生主要任务是安慰病人,既然从气候上进行解释也能使病人满意,他就不去另找原因了。堂罗布斯蒂亚诺认为,庭长夫人的病因也是春天的气候。三月底的一个夜晚,她突然觉得不舒服,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脑袋上火辣辣的。次日,当她从噩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发烧。 <BR>  金塔纳尔在帕罗马莱斯沼泽地里打猎,到晚上十时才回家。安塞尔莫去请医生,佩德拉像条忠实的家犬一样守候在庭长夫人的床边,厨娘塞尔万塔端着椴树花浸剂默默无言地进进出出,毫不掩饰冷漠的表情。她新来乍到,是山里人。安尼塔已好久没有这样思念堂维克多了,但那天天黑,她想起不在家的丈夫,就捂着脸哭了。这时,她多么希望他在身边!生了病后,她倍感孤单,真想他陪在身边。侯爵夫人、巴科、比西塔辛和里帕米兰听说她病了,都忙去看望她,但总难慰她的孤寂。她客客气气地接待他们,对他们报以微笑,但心里却一分一秒地数着,离晚上十点还差多少时间。她的金塔纳尔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比父母还亲。侯爵夫人待的时间不长。她坐在病友的身边,摸摸她的前额,说没什么关系,索摩萨说得对,春天容易生病。她告诉庭长夫人该喝点什么,便告辞走了。巴科默默地欣赏安娜的美貌,她那张埋在松软的白枕头里的脸,他认为宛如一颗放在匣子里的宝石。比西塔辛觉得安娜比任何时候都更像宝座上的圣母马利亚。由于发烧,庭长夫人的眼睛熠熠生辉,脸如玫瑰,笑起来就像一位圣女。巴科情不自禁地想道:“她太迷人了。”巴科像他母亲一样,说了不少愿为她效劳之类的话后,也走了。在走廊上他见佩德拉端了一杯糖水走来,便在她身上拧了一下。比西塔辛将自己的披肩放在安娜的床上,尽管佩德拉对她板着脸,但她还是摆出一副由她来操持一切的架势。用人能相信吗?幸好她来了,该做的事由她来做吧。 <BR>  “再说,你那个金塔纳尔准在忙他自己的事儿了,否则,他怎么会丢下你去打猎呢?” <BR>  “他不知道……” <BR>  “你昨天夜里不是就不舒服了?” <BR>  “这都是那个弗里西利斯不好。” <BR>  “跟这个人在一起准会和他一样变成疯子。给英国鸡搞‘杂交’的不就是这个弗里西利斯吗?” <BR>  “对,对,就是他。” <BR>  “他不是说我们的祖先是猴子吗?他自己倒像没有教养的勇敢的猴子……这家伙连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衬衣领子……也没有见他戴过礼帽。” <BR>  索摩萨晚上八时又来了。在他看来,安娜的病虽和气候有关,但他总有些放心不下。他看了看病人的舌苔,号了号脉,又从口袋里取出体温表,叫安娜夹在腋下。他看了看体温,脸立即红得像樱桃。他皱着眉头看了比西塔辛一眼,生气地说: <BR>  “糟了,刚才一定说了许多话,使病人得不到休息。准是来了不少人,话也没有少说……” <BR>  比西塔辛听了,脸火辣辣的,索摩萨说对了。他并不怎么懂医学,但他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他开了处方,又把堂维克多骂了一番,说他不该这时不在家。还说一人发疯,百人学样;弗里西利斯压根儿就不懂达尔文主义。他在庭长夫人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说了一声“明天见”,就砰的一声关上门走了。 <BR>  比西塔辛坐在床边。她大口吃着罐头甜食,嘴里塞得满满的,说索摩萨完全是个饭桶。银行职员的妻子相信土郎中,不相信大夫。她两次难产,生命垂危,都是靠没有注册的接生婆救活的。 <BR>  “真是一派胡言!他怎么说有人跟你聊聊天,分分心,你的病情反倒加重了?畜生!他根本不知道你是个好动感情、好想入非非的人。现在,如果我不在这儿,你肯定会整天想那些伤心事儿,想你那个不在身边的金塔纳尔,想他为什么不在这里,他是不是个好丈夫;他已不是个孩子了……总之,孤身一人,又有病,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 <BR>  安娜假装在听她说话,实际上她另有所思,根本不知她在说些什么,这是她对付比西塔辛唠叨的唯一办法。十点一刻,扎着裹腿、系着宽皮带的堂维克多才带着水淋淋的猎物和猎枪走进卧室,后面跟着堂托马斯·克雷斯波,也就是弗里西利斯。他戴一顶皱巴巴的灰帽子,围着一条方格大围巾,穿一双三层底的白鞋子。金塔纳尔像《吟游诗人》第一幕中的曼里克将斗篷摔在地上一样,将雨衣丢在一边,扑到安娜的身上拼命吻她的前额,竟忘了还有外人在场。 <BR>  啊,这样才对,这才是自己家里人表示的亲切感情。看来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金塔纳尔仍是她的。她也热烈地吻他,并暗暗发誓,一定要永远忠于他。堂维克多的八字胡像一把潮湿的扫帚,带着沼泽地的潮气,将妻子的前额弄得湿淋淋的,但她并不感到讨厌。他那一头根部灰白、发尖焦黄、像刷子一样的头发在她看来是金发,银发。 <BR>  堂维克多也认为,安娜的病“没有什么要紧”,但他心里也因没有坐四点半的那趟火车回来而感到内疚。 <BR>  “克雷斯波,当时我就有预感,要是真的早点回来就好了。”他又回头对比西塔辛说,“夫人,不知为什么我总想早点回来。” <BR>  “是那么回事儿,预感是有的。”银行职员的妻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已辞去自由兄弟会主席一职的堂庞佩约·吉马兰是葡萄牙人。可是,平时只看看脸庞,至多摸一下头盖骨就将朋友们分成克尔特人、伊比利亚人和克尔提比利亚人的考古学家兼人种学家堂萨图尔尼诺·贝尔穆德斯却说他很像卢西塔尼亚<FONT color=red>①</FONT>人,他的依据不是堂庞佩约的头盖骨,而是他的肚子。对此堂庞佩约不置可否。由于上了点年纪,而且久坐不动,他的肚子确实不小,但还不是大腹便便。他走路腰板笔直,认为“正直的人腰板也应该笔挺”。但对于自己属何民族或种族的问题,他持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将葡萄牙人和卡斯蒂利亚人及埃斯特雷马杜拉<FONT color=red>②</FONT>人一样,都看做西班牙人。每当人们跟他谈及这类事时,他总要慷慨陈词,大谈维护伊比利亚半岛的统一,而且主张先从艺术、工业和贸易开始,最后达到政治上的一致。至于自己出生在什么地方,他并不感兴趣。他考虑的问题往往都是一些大问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首先是个“利他主义者”。不过,应该承认,他是在一次哲学辩论后才认识这个词的。辩论失败了,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后,他去看了孔德<FONT color=red>③</FONT>的书认识了这个词。书里说,人分为利己主义者和利他主义者。由于他生性善良,便宣称一辈子要做利他主义者。平时他也确实爱管闲事。他小有家产,其中大部分产业是从国家那儿购来的。家中除妻子外,还有四个已达婚龄的女儿,全靠收取地租为生。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古罗马帝国时期西班牙的一个地区,包括葡萄牙一部分土地。</FONT></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②西班牙一地区。</FONT></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③十九世纪法国哲学家。</FONT></FONT> <BR>  他午餐吃的是杂烩、主菜和汤。每五年添一件礼服,每三年买一顶高筒礼帽。他抱怨时尚太苛求,其实替换下来的旧衣旧帽完全能继续穿戴。对此,他称为“幸福的小康”。<FONT color=red>①</FONT>他本来可以当公务员的,可是,“跟谁共事呢,这儿从来没有政府!”他常常担任一些无报酬的公职,为市民们效劳。他为人谦逊,崇尚节俭,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将他狂热的自由主义、没有宗教信仰和蔑视教士的行为和他的出生地相联。帕乌尔会<FONT color=red>②</FONT>的一些女教徒和《御旗报》编辑部里的教皇极权主义者们说:“那些自由派都是不信教的,他怎么不受他们的影响呢?他享用了教会的产业,却又偏偏讨厌教士!”堂庞佩约本来可以据理反驳,说那个身穿大礼服的主教,天主教青年会主席,道貌岸然的堂莱安德罗·洛维斯诺就是靠他的伯父买下国家的资产才成为百万富翁的,而他是他伯父财产的继承人。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对那种流言蜚语不屑一顾。他讨厌狂热的行为,但原谅那些狂热的人。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原文为拉丁文。</FONT></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②十七世纪法国教士帕乌尔创建的宗教团体。</FONT></FONT> <BR>  他是不是哲学家?是的,上帝明白。“上帝明白”已成了他的口头禅。他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实际上他并不信上帝。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他没有加以掩饰。堂庞佩约是斐都斯塔的无神论者。“我是唯一的无神论者。”偶尔他跟朋友们推心置腹地说。尽管他对市民的无知感到伤心,但明眼人却发现,他说这话时深感自豪和得意。他四处宣扬无神论,但谁也不听他的。 <BR>  斐都斯塔的环境对无神论不相宜。他是一根独苗,虽长得茁壮、结实,但只有一根。有时他会突发奇想,打算不再宣扬他那个“救世的理性论”,但他会感到遗憾。人们都叫他“无神论者”,但即使最狂热的宗教徒也凭经验确信他不坑害人。格洛塞斯特尔潇洒地说:“他是头爱上了少女的狮子,是无牙的野兽。”连最虔诚的女教徒走过这个“无神论者”的身边时,也不会对他恶言相加。他像是一头套上笼头的驯服的瞎眼老熊,在街上转悠,给孩子们逗乐。只是有些臭味,但没有任何害处。尽管如此,也有人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或让他信教,或让他离开斐都斯塔。这事能不能办成,取决于主教们的决心。其中有个后来晋升为红衣主教的主教正式考虑要将他逐出教门。这个消息堂庞佩约是在俱乐部里听到的。那时他还常去俱乐部。他听了,脸上露出天使般的微笑。他认为这是在开玩笑,不过也得认真听取。革除教籍,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他立即准备做出合乎道义、合乎情势的反应。他既不惊慌,也没有提出抗议。他只是说: <BR>  “对一个未入教门的人主教先生无权革除教籍。颁布驱逐令吧,我才不理它呢。” <BR>  不过,他妻子和四个女儿的想法和他大不一样。平静的家庭仿佛遭到雷击,他想瞒住她们也是白搭。全家人顿时痛哭不止,有的人还昏厥过去。唐娜·赫尔特鲁蒂斯卧床不起。吉马兰深感内疚,突然觉得两腿无力,人也没有精神。要他信仰宗教是绝对办不到的,但这样硬顶下去,他的妻子女儿会怎么样呢,他哭了。他回转身,对着主教府又是挥拳,又是狂叫:“你们捆住了我的手脚!那些混蛋和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3:02 | 显示全部楼层
  堂阿尔瓦罗希望无神论者重返俱乐部,因为他需要得到那些千方百计使讲经师威风扫地的人的支持。以佛哈和小华金·奥尔加斯为首的那些喜欢背后议论他人的人,建议派几个人去找堂庞佩约,劝他回到俱乐部里来。“当初他也不应该离开嘛。”他们还准备对吉马兰的返回举办一次晚宴。小侯爵巴科以为自己是地道的贵族,至少在表面上应该信教,所以,开始时,他反对佛哈和奥尔加斯的建议。后来,考虑到他崇拜的对象梅西亚需要那个无神论者帮他一起毁坏教区法官的名声,也考虑到在晚宴上他们可以痛痛快快地乐一乐,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和市长佛哈、华金·奥尔加斯一起去找堂庞佩约。 <BR>  吉马兰先生的书房里堆满了报纸和各种廉价的石膏像,有伏尔泰、卢梭、但丁、富兰克林和托夸多·塔索等,有的像,有的不像。它们按一定顺序放在塞满旧书的书架上。无神论者在书房里接见了来访者。 <BR>  堂庞佩约穿一件像跳棋棋盘一样蓝白相间的格子长袍。见到来访者,他开始时有点吃惊,随后便客客气气地对来访者表示欢迎。 <BR>  这几位先生来干什么呢?难道来找他寻开心的?他当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儿。不管怎么说吧,在自己的家里能接待贝加亚纳侯爵的儿子心里总是高兴的,尽管他不愿承认这一点。 <BR>  佛哈说明来意。吉马兰听了,激动得霍地站起来,连背心后面的扣子都绷开了。 <BR>  “诸位先生,”他声音颤抖着说,“要不是当初我庄严地宣了誓,要不是那些宗教狂热分子迫使我退隐在家,那我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回到俱乐部里去的,这俱乐部是我和其他六七个人一起创建的。先生们,我为什么不愿上俱乐部呢?要知道,我在那儿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刻,和城里那些见多识广的人进行过交谈。在那儿,宽容、尊重他人的言行已是一种信条,这是从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美德。和我交谈的有识之士中就有这位可敬的年轻人的父亲,我的挚友和同学贝加亚纳侯爵大人。他们尊重我的看法,我也尊重他们的意见。诸位亲临寒舍,我永难报答。我认为,主要目的已经达到,这就是说,思想自由的原则重新在俱乐部里大放异彩。我的理想实现了。至于我本人嘛,诸位先生,我应当声明,我不能违背自己庄严的誓言。所以,不能跟你们回去,尽管我非常愿意这么做。” <BR>  来访的人们坚持要他去,从对方的脸上他们看出一定能达到目的。 <BR>  佛哈提出了一条很有分量的理由: <BR>  “堂庞佩约先生,您刚才就非常愿意跟我们回去,重返俱乐部……” <BR>  “是的,我非常愿意,我是这么说的。” <BR>  “问题只是您起过誓……” <BR>  “对,我已庄严地起过誓,一辈子再也不进俱乐部了。” <BR>  “什么庄严不庄严的,请您原谅我这样说。发誓的人都请上帝作证人。您不信上帝,庄严地宣誓从何谈起?” <BR>  “说得对极了。”小华金·奥尔加斯说。他站起身,随即做了一个佛兰德式的舞姿。 <BR>  华金认为,在职业无神论者的家中,或者说,在疯子家里,不必怎么拘礼。 <BR>  堂庞佩约一面考虑着佛哈的话,一面瞧着奥尔加斯,见他刚才那么放肆,非常吃惊。他不知如何回答。最后,他说: <BR>  “我确实没有资格起誓……但我要保证自己的声誉……” <BR>  “可是,朋友,当时您并没有拿自己的名誉起誓,您只是发誓再也不进俱乐部的门……斐都斯塔的人全都记得您的誓言。” <BR>  堂庞佩约一听说全斐都斯塔的人都记得他的誓言,头脑就发晕。 <BR>  然而,他还是不想去,只是态度已不像刚才那样强硬了。 <BR>  佛哈对小侯爵挤了挤眼。小侯爵便向吉马兰发起进攻,他终于招架不住,投降了。 <BR>  连头号贵族贝加亚纳侯爵的儿子都来求他返回俱乐部,他再不回去,也太不像话了。他终于屈服了。 <BR>  “不管怎么说,”他说,“既然你们为我找到了回去的理由,那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去了。” <BR>  “您当然可以回去。快穿上礼服吧,晚宴已准备好了。” <BR>  “什么晚宴?” <BR>  “先生,请您返回俱乐部的那些人为您准备了欢迎宴会,也就是那么十二三个人一起吃顿晚饭吧。” <BR>  堂庞佩约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接受邀请。可佛哈他们不容他谦让,他便赶忙穿上礼服,戴上礼帽。他只感到有些头晕目眩,此时好像站在洒了玫瑰香水的澡盆里。 <BR>  小侯爵亲自来请使他特别感到愉快。说到底贵族还是贵族,它的力量比誓言大。它是历史的要素,也是实在的权势。没有上帝可以,没有贵族却不行。 <BR>  一小时后,众人便在俱乐部的餐厅里就座。餐厅在三楼,离赌室不远。堂庞佩约坐首席,他的对面是堂阿尔瓦罗·梅西亚,其余的人则不分贵贱,随便就座。他们是:巴科·贝加亚纳、奥尔加斯父子俩、堂弗鲁托斯·雷东多——无论是宗教界还是政界的宴会,他从不缺席,还有贝多亚上尉和曾被作为共和派遭流放、脾气急躁、剑法高超的富尔戈西奥上校,以及常为马德里的报刊撰稿、经常回故乡斐都斯塔显示自己的胡安尼托·雷塞科。此外,还有一个银行家和几个跟梅西亚看戏时坐一个包厢的年轻人,他们都是俱乐部的常客。 <BR>  堂庞佩约不常在饭店吃饭。他和地方上的权贵交情不深,所以,很少吃到这么丰盛的酒宴。这顿原本算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娜背着堂维克多躺在床上,偷偷地阅读长达四十章的《圣特雷莎自传》。 <BR>  她的康复期拖得很长。在这期间,神经相当紧张。在她病重期间,堂维克多总感到对不起妻子,所以,他曾起誓,她一天不康复,他就一天不离开她。可是,见她脱离了危险,他又忘记了誓言。一天,他去俱乐部看报纸、下棋,没有对妻子作任何解释,就在外面玩了一个下午。他确实在家里待腻了。天气开始热起来,堂维克多是看了日历才这样认为的。他一出汗就不想在书房里工作,就想出去,散散步,和大自然多接触。 <BR>  冬天多雨季节,侯爵夫人、比西塔辛、奥布杜利娅、唐娜·佩德罗尼拉和其他一些女友常去和庭长夫人做伴。现在她们每隔两三天就要去拜访她,但时间待得不长。六七月份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应该充分利用这良好的季节,这是斐都斯塔一年中最有生气的季节,人们去看戏、散步、听音乐。来了不少外乡人,还举办了矿物展览会。甚至佩德拉也向夫人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去看了看用煤搭起来的拱廊…… <BR>  安娜还是孤单单地在家里一天天地打发着日子。街上的喧闹声传到了她的卧室时已变得十分微弱。塞万达和佩德拉常在厨房里,安塞尔莫在院子里一边吹口哨,一边抚摸着安卡拉猫,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BR>  庭长夫人与用人们做伴更感孤寂。跟这些冷漠、沉默寡言、恭恭敬敬的下等人在一起更使她感到需要温暖。她不喜欢佩德拉,不知为什么总有点怕她。每当她内心感到痛苦时,为了让自己平静一些,她会问女仆: <BR>  “堂托马斯在花园里吗?” <BR>  如果弗里西利斯在花园里,她就觉得身边有人保护,心里就平静得多了。克雷斯波每天下午总要上楼来看她一次,但他从不坐一会儿。他在她房内只待上五分钟,从阳台到门口来回走一次,嘴里亲热地嘀咕几句,就告辞走了。 <BR>  在安娜内心感到无比痛苦的时刻,孤单单的一个人待在家里真使她烦恼。但在她平静下来,特别是睡了几个钟头,或吃了点可口的东西后,她反觉得孤寂也是一种乐趣。她房间的阳台对着花园。她在床上坐起来就能透过窗玻璃见到花园里的那些大树的树冠,上面新生的树叶郁郁葱葱。鸟儿啼鸣,阳光灿烂,大自然生气勃勃。 <BR>  她也要新生,也要复苏,但她要进入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天地。她在为自己准备一种充满牺牲、不受坏思想和心怀怨恨的反叛情绪干扰的生活,这是一种多行善事,博爱众生,从而也爱自己的丈夫,爱上帝的生活。尽管她当时还不能摆脱病魔的束缚,但她的心灵却随着那热爱基督的圣女的精神腾飞。 <BR>  安娜内心充满激情。她有崇拜的对象。尽管她神经紧张,病魔缠身,却感到幸福。有时,她拿起书没看多久就感到头晕,连字也看不清,只好闭上眼,脑袋歪在枕头一边,让自己迷迷糊糊地待着。醒过来后,她便不顾再次昏迷,继续如饥似渴地读起来。过去她读此书时心不在焉,自以为十分虔诚,读了半天也不知书中说些什么,只觉得十分乏味,认为十六世纪的宗教著作不能对她多疑、脆弱、忧郁的心灵有所启迪。 <BR>  尽管她身体虚弱,但感官反变得敏锐。她凭理智和感情在那本纸张粗劣、字迹模糊的书里发现作者虔诚的灵魂里隐藏的奥秘。令她感到惊奇的是,为什么世人不全都信教,为什么不是人人都不停地为阿维拉的这个女圣徒唱赞歌。啊,修士路易斯·德·莱昂说得对,圣特雷莎在写书时,她的手由圣灵指引。所以,谁读了她的书,心里就透亮。 <BR>  是的,她的心灵也十分亮堂。圣特雷莎是安娜崇拜的唯一偶像。她热爱上帝,她是在圣特雷莎的指弓吓热爱上帝的。圣特雷莎是个在精神上取得巨大成就的女英雄。 <BR>  安娜思念着她,有时她真想成为圣特雷莎同时代的人,否则,就希望她现在还活着。如果能这样,她一定会非常愉快!她准会走遍海角天涯去找她,而且,还要给她写一封充满情意和崇敬的信。庭长夫人不习惯按讲经师的劝告,将自己的宗教激情变成默默的祈祷。她过去受过的那种杂乱无章的世俗教育使她的宗教信仰非同一般,直到多年后仍然会反复无常,动摇不定。 <BR>  尽管安娜和圣特雷莎不是同时代的人,但她希望在自己的生活和圣特雷莎的生活中找到共同点,同时,将这个女圣徒对待生活的原则用到她自己的身上来。 <BR>  安娜一心只想模仿她,却没有发现她这样做也真够大胆的。 <BR>  由于圣特雷莎在弗朗西斯科·德·奥苏纳修士写的《第三基础》一书中汲取了宗教信仰的力量,安娜便叫佩德拉去书店找那本书。书店没有,讲经师也没有那本书。不过,在找忏悔神父方面,她的运气还不错。当年圣特雷莎找了二十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忏悔神父。想到这点,安娜激动得哭起来。她认为讲经师是个了不起的人,她是全靠他呀,她心灵中信仰的种子不是他播下的吗? <BR>  她刚能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堂费尔明写信。她有好几个夜晚梦见自己给他写信。这也是她康复时期任性地要做的一件事。金塔纳尔禁止她干任何费脑筋的事,所以,她是背着他写那封信的。 <BR>  德·帕斯常常去拜访庭长夫人,见她在信仰方面有了进步,他非常高兴。尽管常常见面,她还想给他写信,因为某些埋在心灵深处的事儿不好当面讲。另外,在用词方面,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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