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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嘴八舌] 庭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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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4:09 | 显示全部楼层
  副主教堂雷斯蒂图托·莫乌雷洛神采奕奕、喜气洋洋地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地从特尔玛萨尔塔斯海滨浴场回到斐都斯塔。他一回来就着手准备另一个战役。他希望这是推翻那个买卖圣职、支配主教的意愿和奴役整个教区、实行专制统治的教会的敌人的最后的也是决定性的战役。“外交家”格洛塞斯特尔在这儿显然是指讲经师先生。 <BR>  那年夏天德·帕斯遇到的第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是在一天早上在唱诗班里听到这样的消息: <BR>  “格洛塞斯特尔回来了。” <BR>  讲经师并不怕他,他谁也不怕,但他也对这种勾心斗角深感厌倦。除了原来留在斐都斯塔的那些人外,副主教又找到不少背后爱议论别人的人。这些人和他一样,也希望向他们共同的敌人发起进攻。从山区或海边渔村度假回来的人原本就希望知道一些城里发生的事。在偏僻的边远山区又有什么事值得议论的呢?他们终于回到了斐都斯塔,只有在这样的文明中心他们才可以痛痛快快地骂人。那些乡下人尽说医生、药剂师、神父和村长的坏话。但他们是斐都斯塔人,是省城去的,骂那些小人物有什么意思呢?“我们是罗马公民<FONT color=red>①</FONT>”莫乌雷洛说,“我可不是随便议论人的。我要用舌头打倒巨人,我可不像特尔玛萨尔塔斯的医生那样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原文为拉丁文,意思是从斐都斯塔去的人身份高贵。</FONT></FONT> <BR>  佛哈等留在城里的人也希望出去度假的人回来,以便将最近发生的一些情况说给他们听听,大家一起议论一番。出去避暑的人一回来,教士会、教友会、俱乐部、街道和散步的地方又热闹起来。在漫长的冬季人们由于懒得交往而一度变淡了的友情又亲密起来。从外面回来的人和留在斐都斯塔的人都发现对方在谈论趣闻和说俏皮话方面大有长进。等到最后一批出去度假的人回来时,他们发现斐都斯塔早就流言蜚语满天飞了。 <BR>  讲经师是这一年酒神节上人们攻击谩骂的目标。 <BR>  “堂桑托斯·巴里纳加这个红十字商店的竞争对手是唐娜·保拉和她儿子无耻的非法垄断行为的牺牲品,眼下他已生命垂危,这是贵族医生堂罗布斯蒂亚诺·索摩萨说的,他的话应确信无疑。” <BR>  “你们说,他为什么会死?”佛哈向刚做完午间弥撒、正在大教堂门前聊天的人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BR>  “他是醉死的。”里帕米兰说。 <BR>  “不,先生,他是饿死的。” <BR>  “他白酒喝得太多了。” <BR>  “他确实是饿死的。” <BR>  堂罗布斯蒂亚诺来了,他以“科学家”的名义说: <BR>  “我不指责任何人,科学不指责谁,它另有使命。我不否认,慢性酒精中毒是巴里纳加的部分病因,不过,如果有好的营养,完全可以缓解。再说,现在的堂桑托斯早已一贫如洗,想喝醉也办不到了……你们可能不懂,但科学认为,突然断酒会加速这个因饮酒过度而得病的患者的死亡。” <BR>  “为什么会这样?”大祭司问道。 <BR>  “是呀,请您解释一下。”佛哈说。 <BR>  堂罗布斯蒂亚诺微笑着。他以怜悯的神情摇了摇脑袋,作了解释。他说,尽管在场的先生们听了会感到惊奇,但酒精中毒的堂桑托斯只有继续饮酒,才能多活几个月。没有使他活命的酒精,他很快就会死亡。 <BR>  “可是,堂罗布斯蒂亚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BR>  “佛哈先生,您马上就会明白。您知道托德<FONT color=red>①</FONT>吗?”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九世纪英国化学家。</FONT></FONT> <BR>  “谁?” <BR>  “托德。” <BR>  “不知道,先生。” <BR>  “那您就别吭声。您知道酒精的降温作用吗?也不知道,那就请您闭上嘴。您知道酒精的发汗作用是怎么回事吗?还是不知道,那就请您靠边站吧。您能否认坎贝尔<FONT color=red>①</FONT>和谢弗里埃<FONT color=red>②</FONT>发现的酒精的止血作用吗?如果否定这一点,那就错了。当然,这都是内服的。这么说,您是一窍不通……”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九世纪美国医生。</FONT></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②十八世纪法国化学家。</FONT></FONT> <BR>  “正因为这样,我才请教您嘛。不过,听我说,我的先生,不管您学识多么渊博,也不管托德先生说了些什么,科学或者说神圣的科学都没有权利诽谤堂桑托斯·巴里纳加。这个可怜的人是气死饿死的,这就够了,用不着您拿医学术语再对他痛骂一番。谁知道您是从哪儿看了一篇有关酒的文章,就自以为有权污蔑我的好朋友了。” <BR>  “我倒在这方面和科学的合法代表索摩萨先生的看法慢慢相吻合了。”里帕米兰大声地说,“我不知道医学上是不是有以毒攻毒的说法,也不知是不是可以以酒解酒,但我知道堂桑托斯的确是只酒桶,他体内的酒精比血管里的血还多。他像个浸透酒精的火捻子,您只要一点火,就会……” <BR>  “里帕米兰先生,我无需教会的帮助,就可以使这个守旧的进步党人理屈词穷。我有科学就够了。归根到底,科学是我的宗教。” <BR>  医生回头又对佛哈说: <BR>  “听着,退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4: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他们一时还走不了,因为堂桑托斯的女儿突然晕过去了。他们将她抬到楼下的店堂里,免得她再听到父亲愤怒的咆哮和谩骂。楼上又只剩下堂庞佩约,他仍像刚才那样踱起步来。随后,他走进厨房,将替堂桑托斯偎的那锅汤上面的泡沫捞去。 <BR>  这儿行善的只有他一人。当然,他也不能过分慷慨,因为他还得养活自己那一大家子人。他手头上也紧得很哪,但他对病人还是十分关心的。 <BR>  不久,他就端着一盆正在冒热气的清汤上楼来了,上面还漂着一些炭灰。 <BR>  他扶住堂桑托斯颤抖不停的脑袋,将汤喂给他吃。他没让病人哆哆嗦嗦的双手端杯子。 <BR>  堂庞佩约就这样占领了这块阵地,他一心想的是如何确保自己思想的胜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时刻守候在病人身边,免得让堂桑托斯的女儿偷偷地将教会里的人领到这儿来。 <BR>  吉马兰大清早起来就上巴里纳加家里去;在那儿总要待到吃晚餐才回家。一到家就催女仆、妻子和女儿快做晚饭,然后,匆匆吃毕。 <BR>  “喂,少说废话,快将汤端来,人家等着我呢……” <BR>  吃完饭,他将桌上剩下的几小块面包、少量的白糖和其他残余食品放进一个袋子里,提起来就走。 <BR>  有几个夜晚,他一回来就大声嚷道: <BR>  “快将拖鞋拿来给我,还有那瓶茵芹酒,今晚我要守着堂桑托斯。” <BR>  他妻子叹了口气,便将一双瑞士拖鞋和一瓶烧酒给了他,他转眼间就不见了。 <BR>  佛哈、奥尔加斯父子俩、格洛塞斯特尔(他只以一般人的身份出现)、堂阿尔瓦罗·梅西亚、在复活节照样吃肉的几个自由派人士和《警钟报》的几名编辑,还有讲经师的其他不少敌人常去看望堂桑托斯。大家都怀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对他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啊,将巴里纳加先生糟蹋成这样的人真够卑鄙的,他应该受到公众的谴责!”他们只说不做,谁也不给他提供点帮助,理由是“怕引起病人猜疑”。不过,也有不少人表示,需要的话,愿为他守夜。 <BR>  堂庞佩约像是这个家的主人那样接待来访。塞莱斯蒂娜也只好允许他这样做,因为这是她父亲的意思。 <BR>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娘们,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的父亲!你别在这儿了,你是个多余的人!你这个没良心的贱货!”生命垂危的醉汉在自己的卧室里大声地说。 <BR>  十一月一过,天气变得十分寒冷,堂桑托斯的病越来越重了。 <BR>  十二月一日,塞莱斯蒂娜依从堂库斯托蒂奥的嘱咐,准备向父亲发起最后的进攻,让他接受临终圣事。 <BR>  早上八时许,堂庞佩约·吉马兰呵着双手来到堂桑托斯家。他刚一进门,就被塞莱斯蒂娜在早已弃之不用的冷冰冰的店堂里拦住了。她先是恳求,跪在地上边哭边打躬作揖……继而又是命令,又是要挟,又是辱骂,什么方法都用上了,却毫无用处。 <BR>  “跟您父亲说去吧,”吉马兰只说这么一句话作为回答,“我只是按他的嘱咐行事。” <BR>  塞莱斯蒂娜无可奈何地又来到父亲床前,双膝跪下,头埋在薄薄的草垫子上,哭泣着。堂桑托斯还是那几句话,他的语音低微,但十分威严: <BR>  “别假装正经了,快给我滚开!天上有没有上帝我不管,反正我讨厌你和你们那些信教的,都给我滚开!谁也别进我的店堂,店里的东西全完了,连一只圣餐杯也没有留下。只剩下那盏灯,强盗先生!你这个堕落的女儿,别装得一本正经的,快给我滚!” <BR>  “父亲,父亲,您可怜可怜我吧,同意做临终圣事吧。” <BR>  “他们将我的东西全抢走了,灯也抢走了,你是他们的帮凶。你也得进牢房!” <BR>  “父亲大人,请您可怜可怜自己的女儿吧,接受临终圣事……” <BR>  “不,我不接受,我们还是理智点儿吧。接受圣事管什么用!做圣礼的那些玩意儿我要是留下,早晚也会在店里烂掉。讲经师严禁那些乡下的神父买我商店里的东西,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都怕他啊,这家伙太不要脸了!” <BR>  堂桑托斯费力地从床上坐起,低着头,默默地哭泣,嘴里不时地说道:“那些可怜虫!” <BR>  塞莱斯蒂娜低声地哭泣着,走出卧室。 <BR>  她父亲已失去了理智,无法进行忏悔,除非上帝创造奇迹。 <BR>  “他既不会忏悔,也不想这么做,更不应该这么做。”堂庞佩约抱着双臂,露出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 <BR>  圣母受孕节那天清晨,索摩萨医生说,堂桑托斯天黑以前就会死去。 <BR>  病人本来就是昏头昏脑的,现在连最后的一点理智也丧失了。除非某些印象很深的事他才能记起一点。堂罗布斯蒂亚诺的到来又使他稍稍恢复了一点神志。中午,塞莱斯蒂娜告诉父亲,卡拉斯皮克先生要来看望他。这一意想不到的荣誉又突然使病人清醒过来了。卡拉斯皮克对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的堂庞佩约连招呼也没有打就走进卧室,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教区牧师。他们站在病人的床头。教区牧师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说话柔声柔气,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堂桑托斯过去向卡拉斯皮克借过款,所以,卡拉斯皮克的话他还是听的。虽说他们已有若干年没有交往了,但彼此还比较尊重。巴里纳加很有礼貌地以他平常不常使用的文雅言词拒绝了堂弗朗西斯科·卡拉斯皮克对他提出的好心建议。 <BR>  “全都不起作用了……教会使我破了产,变得一无所有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4:49 | 显示全部楼层
    Tecum principium in die virtutis tuae in splendorum sanctorum, <BR>  ex utero ante luciferum genui te. <BR><BR>  这一段文字庭长夫人读后不知其意。《祈祷书》上的译文是这样的:在你掌权时,你会在圣像的光辉照耀下治理王国;在晨星升起前,你从我的腹中降生。 <BR>  安娜继续读下去: <BR><BR>    Dominus dixit ad me;Filius meus es tu ego hodie genui te <BR>  Alleluia.<FONT color=red>①</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以上两段文字均为拉丁文。这一段的意思是:上帝对我说,你是我的儿子,今天我生下了你,哈利亚路。</FONT></FONT> <BR>  是的,是的,哈利亚路,哈利亚路<FONT color=red>①</FONT>!她衷心地欢呼着。管风琴似乎也明白庭长夫人的心声,奏出了一串串欢快的音符,在昏暗的教堂里回荡,升上穹顶,似要冲破屋宇,飞上天空,让全世界都听到这欢乐的琴声。琴音的意思是这样的: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意思是:“赞美上帝!”</FONT></FONT> <BR>    再见吧,悲伤圣母马利亚, <BR>    明天我就要出发, <BR>    航船上插满鲜花, <BR>    去那遥远的哈瓦那。 <BR><BR>  突然,琴音变了,仿佛在呼叫: <BR><BR>      我从未见过神父的家, <BR>    像眼下见到的那样。 <BR><BR>  接着,又以平缓的音调演奏: <BR><BR>      起来,马诺里约, <BR>    他又随即倒下。 <BR>    我曾帮你脱险, <BR>    眼下又大难临头, <BR>    我不知能否帮你…… <BR>    起来,马诺里约, <BR>    快起来,马诺里约! <BR><BR>  这一切都跟一千八百七十多年前圣婴在伯利恒诞生有关,但这和管风琴又有什么相干呢?然而,它仿佛乐得发狂,失去了理智,一串串音符从锥形管子和喇叭里发出,像一颗颗小小的启明星,照亮了人们的心灵。 <BR>  教堂内光线暗淡。每隔一段距离有一盏煤油灯挂在柱子上。灯的四周相当明亮,但离灯稍远处,仍十分昏暗。只有各个殿堂。祭坛后面和唱经处后面有这种煤油灯。祭坛上和唱经台上的大蜡烛从远处看像点点星光。欢乐的管风琴声从一个殿堂跳到另一个殿堂,从地上飞向屋顶,像曙光一样照亮了整个教堂。这时是午夜十二时,子时弥撒开始了。 <BR>  为了表达这个庄严时刻基督徒内心的欢乐,管风琴奏起了斐都斯塔的民歌和当时流行的曲调。庭长夫人充满宗教激情的心微微地颤抖着,她爱世上的一切:人类、飞禽走兽、田野的花草和地上的小虫,以及海上的波涛……显然,宗教的道理简单易懂,宇宙万物受高踞天庭的上帝支配。上帝之子诞生,世界一片欢腾。尽管过去了这么多世纪,但爱是不受时间限制的。上帝曾降临人间,无论从现在看,还是从当年看,都是确凿无疑的。这正是万物欢腾的原因。管风琴手演奏了斐都斯塔的女人们在露天舞会上唱的民间小曲,这样做完全正确。庭长夫人将那些似微风般一吹而过的民歌的演奏看成是乐师表现出来的仁爱之举。朴实无华的民歌的演奏使世俗的情感和青春的欢乐升华到更高的境界。安娜认为,这一切都十分美好。宗教允许演奏民歌,说明它具有慈母般的爱和高雅的艺术欣赏力。 <BR>  此时此刻,教堂和外部世界已完全不存在鸿沟,它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在管风琴的乐曲声中,回荡着对夏日愉快的乡村生活的怀念和水手们的欢乐,散发着百里香和忍冬的芳香和山野、海滩的气息。安娜非常兴奋,心潮起伏,虽说天已很晚,但她不想睡觉。她将脑袋枕在新建的石头祭坛上。这是她所在的礼拜堂内的主祭坛。她不再进行思考,只是在感受着什么。 <BR>  一排黄色的铜栏杆将中殿和翼殿隔开。栏杆的两边是精工细作的铁制讲道台,两只展翅站立的金色老鹰身上分别放着《使徒书》和《福音书》。安娜见到祭坛左边的讲道台上出现格洛塞斯特尔的身影。他的身躯虽有点歪斜,但神气十足;他那件用金银丝线织成的十字褡在烛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管风琴声刚一停止,副主教便开始朗读《使徒书》的第二章,这是使徒圣保罗致提多<FONT color=red>①</FONT>的一封信,并作了新的解释。这就像有人为了打断别人说的笑话,有意更换一个严肃的话题。他见听众十分专心地在听,十分得意,便有意读得很慢,还将词尾念得很重。听他朗读的语调,人们以为圣保罗的那封信就是他本人的杰作。自鸣得意的副主教刚一念完,管风琴声再次响起,所有的琴管齐鸣,欢乐的琴声再次充满教堂。这时,管风琴像当地的风笛,模仿市政府那个风笛手演奏了《特拉维亚达》<FONT color=red>②</FONT>中的祝酒歌和《吟游诗人》中那种粗犷的曲调。最后,当里帕米兰活泼的小脑袋从另一个讲道台的栅栏边出现时,管风琴便演奏起《怯弱的女人》: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圣保罗的门徒。</FONT></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②意大利一歌剧。</FONT></FONT> <BR>    现在你真称心, <BR>    怯弱的女人, <BR>    怯弱的女人, <BR>    怯弱的女人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他如果一定要我去呢?” <BR>  “他很软弱,如果我们坚决反对,他就只好让步。” <BR>  “如果他不肯让步呢?” <BR>  “为什么他不肯让步?” <BR>  “是这么回事,也不知是谁让他头脑里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如果不去,就等于出他的丑。这个人说,他不是一家之主,他家里的事儿由外面的人操纵。这个人还说,侯爵夫人这些日子也跟我们冷淡多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BR>  “好吧,如果他一定要您去,那您就去参加这次舞会吧。别让他生气了。说到底,他是您的丈夫。那一位还和他很要好吗?他们一直是好朋友,不是吗?” <BR>  “家里他不来了。” <BR>  “舞会上得穿礼服吗?” <BR>  “我想是吧。” <BR>  “那您也得穿礼服去?” <BR>  “不,男士得穿礼服,女士就不一定了,有的女士还穿着便装。” <BR>  “我们去,也可以穿便服吗?” <BR>  “当然可以。我什么时候来教堂见您?后天?好,后天我穿着去舞会的那身衣服上教堂来。” <BR>  “那怎么行呢?” <BR>  “这您就不用管了,这是女人的事。反正上衣和裙子是分开的。我打算穿深色的衣服去舞会,所以,穿这样的衣服来忏悔室也是可以的。” <BR>  “可以。” <BR>  对庭长夫人去舞会的事讲经师虽不太愿意,但对她的衣着倒没有什么意见。从忏悔室的百叶窗他可以看见庭长夫人的领口很高,胸口只露出一点点,刚好让人们见到她经常戴着的那个钻石十字架项链。 <BR>  由于堂维克多坚持要安娜去参加俱乐部举办的舞会,她只好去参加了。 <BR>  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使前庭长顿时产生了自信心,当他和夫人走上俱乐部发黑的旧房子的楼梯时,堂维克多认为他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他认为自己缺少的是施展本领的舞台,而不是缺乏个性。他这次不是不顾那个忏悔神父的反对,让他夫人这个大美人挽着自己的胳膊,走上俱乐部的楼梯吗? <BR>  那是狂欢节的星期一。就在前一天,即星期天,俱乐部的领导成员就该不该开放各个厅室的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按照惯例,斐都斯塔的贵族们(这是《警钟报》对俱乐部成员的称呼)在狂欢节的星期一总要举行一次舞会。 <BR>  “为什么今年不和往年一样呢?”隆萨尔问道,他刚刚在马德里做了一件礼服。 <BR>  “因为今年的狂欢节有点死气沉沉,这都怪那些传教士。”佛哈说。堂阿尔瓦罗不久前将他塞进了俱乐部的领导班子。 <BR>  “我们的情况确实不太妙,”俱乐部主任梅西亚说,“大部分小姐都将自己的身心献给耶稣会了。我确信不少女人衬衣里面都穿着苦行衣。” <BR>  “这太可怕了!”堂维克多大叫起来。由于他和梅西亚好得难舍难分,虽说他不是俱乐部的领导成员,也参加了会议。 <BR>  “是穿着苦行衣,先生。”佛哈说,“不过,这不是讲经师的本领,他没有办法使那些向他忏悔的女教徒都穿上苦行衣和别的什么鬼玩意儿。” <BR>  “再说,他也没有要她们这么做。”隆萨尔说。 <BR>  堂阿尔瓦罗发现金塔纳尔的脸红了。佛哈提到讲经师使他不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常常跟他在一起。 <BR>  “刚才主任说得对,今年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妙,”前市长继续说,“因为那些虔诚的信女们不会来参加了,以往这些人非常活跃,现在她们都一个劲儿地想当圣女了。” <BR>  “我倒有个办法,”梅西亚说,“我们得先去了解一下情况,让那些和有声望的家庭有联系的俱乐部成员去打听一下,他们家的姑娘来不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如她们能来,别的女人也一定会来参加。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全世界的耶稣会教士和赤脚修士出来阻拦,也不管用了。” <BR>  “好办法,好办法!” <BR>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BR>  每个人都表了态,说一定要争取几个人来参加舞会。 <BR>  刚才受了佛哈嘲弄的堂维克多,这时不得不开口说: <BR>  “我保证把我妻子叫来,她不跳舞,但也凑个数吧。” <BR>  “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成绩。”有个领导成员说,“如果唐娜·安娜来参加,那她一定会带个好头,因为她早已隐居了……啊,这个头带得好!” <BR>  “确实如此。庭长夫人来参加舞会的消息一传开,那些头面人物一定都会来。” <BR>  “金塔纳尔先生,”前市长说,“如果您能动员您夫人来,俱乐部就让您立大功。” <BR>  “她一定会来的,佛哈先生。在家里我说了算,我只要稍加暗示她就会来。” <BR>  堂维克多在回家的路上,一个劲儿地骂自己不该参加那样的会议。他办不到的事为什么要答应下来呢,但话已说出,再也收不回来了。 <BR>  金塔纳尔已有许久没有阅读宗教书籍了,也不再去想可怕的地狱。前些时候他在宗教信仰上曾虔诚过一阵子,眼下他只相信,为了使自己的灵魂得到拯救,他应该行善。还有,就是每天起床、出门和睡前要画十字。他现在又津津有味地读起卡尔德隆和洛贝的作品来。他常常将自己关在书房和卧室里,朗诵那些著名剧作中的独白,还手执长剑,手舞足蹈。圣诞节的前夜,安娜就见到他在那么干,只是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来了。那天夜里,他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餐,然后,就按他自己的方式庆祝耶稣的诞辰了。 <BR>  金塔纳尔自己的宗教虔诚虽已消失,或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翌日,格洛塞斯特尔在大教堂当着讲经师的面将昨晚舞会上发生的事全都说了。“贵族老爷和夫人们在俱乐部的阅览室里关起门来,又吃夜宵,又跳舞。那个叫安娜·奥索雷斯的庭长夫人就在堂阿尔瓦罗·梅西亚先生的怀里晕过去了。” <BR>  昨夜一夜未眠,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安娜消息的讲经师突然转过身去。格洛塞斯特尔的话第一次像匕首一样刺中了他的心。他的脸苍白如纸,下巴颤抖不止。他咬住下唇才止住颤抖。他以惊奇、沉痛的神情瞧着自己的敌人,副主教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讲经师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赢了,这次你真的赢了,这一手真够狠毒的。”德·帕斯心里想,这些家伙看起来卑鄙无耻,没有什么力量,但也够狠毒的,这一刀刺得好厉害呀!堂费尔明接着又想到他母亲。他觉得只有她才是自己人,和他血肉相连。她从来不会背叛他,但安娜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根本不了解她,她刺穿了他的心…… <BR>  讲经师经历了一生中最深重的痛苦。对此他未加掩饰,也无法进行掩饰。德·帕斯离开圣器室,在大教堂的翼殿内徘徊,不知走向哪儿。他的意志仿佛一下子全崩溃了……当他发现有几个教徒在瞧着自己时,便在礼拜堂的祭坛前跪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去庭长夫人家?这太荒唐了,这个时候去,也太早了。如果他一个人待着,就觉得太孤单了,他几乎都不敢出门,觉得周围的人都成了他的敌人。还是见母亲去吧。他走出教堂,快步走进家里。唐娜·保拉正在打扫餐厅,银白色的头发上缠着一块黑色的棉布头巾。 <BR>  “从唱经处回来的吗?” <BR>  “对,妈妈。” <BR>  保拉继续打扫餐厅。堂费尔明围着桌子踱着步。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慰,得到真正的同情;只有母亲,才能体谅他内心的痛苦。他想讲,又讲不出口,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他母亲也太无动于衷了,居然看不出儿子内心的痛苦。唐娜·保拉似陌路人一般瞧着他,她根本不知儿子内心的焦虑,但他又说不出口。 <BR>  “你怎么啦,孩子?干吗在这儿转圈子?我这么一打扫,你新衣服上都积满灰尘了。” <BR>  堂费尔明离开餐厅,走进书房。特莱西纳正在替少爷整理床铺。她在唱歌,又在抖草垫子,少爷进门她也没有听到。讲经师进了书房,又走出来,他离开了家。他来到唐娜·佩德罗尼拉·利萨莱斯的家里。老太太上教堂做弥撒去了。他在客厅里踱着步等她回来。他一会儿背着双手,一会儿将双手交叉放在肚子前。那只干净的肥猫进来瞄瞄叫了两声,似在向它的朋友打招呼,随后蜷伏在他的脚前。看来这猫也知道他的心事了。触景生情,过去安娜经常坐的那条沙发勾起讲经师的许多心事。沙发一端的弹簧有些松弛,布面有些发皱,庭长夫人就经常坐在那儿。德·帕斯就在沙发旁边的一把扶手椅上坐下。他闭上眼睛,觉得懒洋洋的,有些萎靡不振。他真希望时间能停滞不前,希望唐娜·佩德罗尼拉晚点回来,他真有些无所适从,干什么事都觉得不行。他的心仿佛已经死去,遥远的回忆在他脑海里翻腾。他仿佛闻到了当年安娜献给他这个好朋友和兄长的那朵大玫瑰花的芳香,也好像听到了她像银铃般的嗓音和花香融汇成的神秘的乐曲。是的,那是一种爱,是一种高尚的爱……他是个有感情的人。爱也不一定都得跟淫欲联在一起。爱也意味着醒悟后内心的痛苦,意味着突然感受到的孤独感,意味着甜酸苦辣……眼下他觉得什么职责呀,教士的义务呀,贞操呀,这些字眼都是十分空洞的,就像舞台上演戏说的话。他受到了欺骗,他的灵魂受到了践踏,这完全是事实。安娜原来是他的,这样才公平合理。关于这点,她本人也起过誓。尽管谁也不知为什么应该是他的,但她确实是他的。 <BR>  讲经师突然站起来。时间飞快地过去,他突然感到了这一点。他的敌人此时一定在想方设法害他,和他作对。这时,他们一定聚在一起,“太无耻了,她太无耻了!”那天她竟然上教堂去让他看那枚钻石十字架,让他看那件她要穿着去出丑的衣服……是的,她是去出丑的……在教堂里,他是她的主人,是精神丈夫……堂维克多是个笨伯,他连自己的老婆也管不住…… <BR>  他来到走廊上,大声问道: <BR>  “唐娜·佩德罗尼拉回来了吗?” <BR>  “她就在门口了。”有人回答说。 <BR>  她走进家里。她还没有来得及跟讲经师打招呼,他就对她说: <BR>  “快去将她叫来!” <BR>  “叫谁?……叫安娜?” <BR>  “对,马上派人去叫她。” <BR>  堂费尔明又踱起步来。他不愿意说话。唐娜·佩德罗尼拉对讲经师非常顺从,她没有说什么,就走进客厅。 <BR>  半小时过去了。门铃响了。唐娜·佩德罗尼拉出去开门,是安娜。 <BR>  “什么事?” <BR>  “堂费尔明在客厅里……” <BR>  “太好了……” <BR>  庭长夫人走进客厅。唐娜·佩德罗尼拉到厨房里去了,厨房在房子的另一端。“如果有人叫我,就说我不在。”她对女用人说。接着,她就去卧室边的祈祷室。 <BR>  德·帕斯发现庭长夫人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漂亮,只见她眼里燃烧着神秘的火焰,脸颊像道出隐哀后那样红通通的。另外,他似乎还在她身上见到一圈他过去从未见过的新的光环。在他看来,她就是他一生中,在这个捉摸不定的世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5:52 | 显示全部楼层
  从主持堂桑托斯·巴里纳加的葬礼那天起,堂庞佩约的身体就一直没有好过。在墓地时,他就感到全身发冷,同时又遭到雨淋。回来后全身发冷这种症状反复出现,而且,越来越严重。吉马兰心情一直不好。他崇拜的无神论学说已失去光辉,周围险恶的环境使他悲观失望,甚至对人类确凿无疑的进步也产生了怀疑。劳伦<FONT color=red>①</FONT>说得对,尽管我们比蛮子进步了许多,但还有坏人。友谊呢?友谊已成了堕落的东西。巴科·贝加亚纳、华金·奥尔加斯、阿尔瓦罗·梅西亚,还有那个道貌岸然的佛哈,过去都说是他的朋友,现在却在欺骗他,嘲弄他。他们是一群吃喝玩乐的假自由派人士,口头上背叛宗教,实际上是为了欺骗他,引诱他上钩。堂庞佩约骤然与这一群轻浮之徒断绝关系,并决心再也不踏进俱乐部的门槛。他这个决定是圣诞节那天做出的,因为那天他听到斐都斯塔人在说,他堂庞佩约·吉马兰这个虽不信教,但对任何一种信仰都十分尊重的人喝醉后,去听子夜弥撒,亵渎了教堂。人们甚至还说,他进了教堂,还在斗篷里藏了一瓶茵芹酒。说他堂庞佩约藏了一瓶茵芹酒!……从此,他就再也不去俱乐部了。他是被那几个无耻之徒灌醉了,才去教堂的。随后他们就编造了一套诽谤的言论,毁了他的名声。他这个无神论者喝醉了酒,参加宗教活动,在巴西里卡大教堂令人肃然起敬的殿堂里摇摇晃晃,傲慢不恭,往后还有什么威信呢?对巴里纳加葬礼引起的反响和城里多数人对讲经师所持的敌对情绪,他也非常反感。他已不想再介人任何宗教斗争了。他觉得自己已年老体衰,不能于这种事了。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缄口不言,与众人和睦共处。一想到巴里纳加之死,他就会全身发抖。“像一只狗那样死去!可我是个有妻子,还有四个女儿的人!”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九世纪卢森堡历史学家。</FONT></FONT> <BR>  他产生了厌世情绪,常常大黑一个人出门,没过多久,又回到家里。 <BR>  一大夜里,来自大教堂的一片嘈杂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听到了鞭炮声。这是怎么回事?大教堂的塔楼被灯光照得雪亮。塔楼下光滑的地面上黑压压地聚集了不少人,远远看去,像一条条黑色的蠕虫。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叫喊、欢笑和沉闷的嗡嗡声,宛如远方大海的浪涛声。 <BR>  庞佩约身上发烧,冷得牙齿直打架。他站在鲁阿街的最高处,望着拥挤在塔楼下的人群。他们原本可以到教堂前面的广场上去,却不知为什么要挤在那狭小的天地里。他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是一些天主教徒在进行宗教活动。为了看个究竟,堂庞佩约靠近那儿,站在一旁观望。他发现斐都斯塔最高贵和最低贱的人都在:他们中间有女裁缝和枪炮工人,也有在林阴大道上散步的精英。一些衣衫褴褛、满身汗臭的人,跟那些在堤岸上散步、出入俱乐部舞厅的高贵的斐都斯塔人聚集在一起。在堂庞佩约看来,更难以容忍的是斐都斯塔教士会中的一些年轻教士(堂庞佩约没好气地称他们为“神学院的大学生”)竟然以参加宗教活动为名,出没在人群里,搞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其实他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除了感到某种动物本能的快意外,没有任何别的乐趣。吉马兰将目光从那堆行尸走肉中移向高处,朝塔楼望去,塔楼尖顶上有一缕红光,直射天空。 <BR>  他伤心地离开大教堂,对人类、正义和进步产生了疑虑。他咬紧牙关,免得牙齿打战。到家后,喝了点椴树花浸剂,便睡下了。他见到妻子和女儿都在自己的身边,她们将家里的被子、毯子几乎全都盖到他身上了,这个铁石心肠的无神论者顿时感到十分温暖。他自言自语地说:“真正疼我的还是自己家里的人。” <BR>  第二天早晨,他将家里的人都叫醒,说自己不舒服,叫他们去请索摩萨医生。医生来了,他看了看,说没有什么病。但八天后,索摩萨对吉马兰的太太说,替病人准备后事吧。四个女儿中的两个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和母亲一起晕了过去。没有晕过去的两个女儿商议着,由谁出面跟父亲讲,让他答应做临终圣事呢? <BR>  最后,还是由大女儿阿卡毕达出面对父亲说: <BR>  “爸爸,你是个好人,我想你一定不会使我不高兴,也不会让妈妈不高兴,她是那么爱你,她的宗教信仰又那么虔诚……” <BR>  “别绕圈子了,亲爱的阿卡毕达,”病人有气无力地说,但声音十分慈祥,“我知道你的要求了。你要我做临终忏悔。就听你的吧,我的孩子。不忏悔怎么行呢?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索摩萨是个好人,他不愿让我吃惊,但我早知道自己不行了。我一直在为你们着想,总想让你们高兴一些。我只请求你们办一件事:把讲经师请来。我希望德·帕斯先生亲自听我的忏悔。我需要他来听,并请他宽恕我……” <BR>  阿卡毕达趴在父亲骨瘦如柴的胸脯上哭泣起来。客厅里传来了索摩萨和吉马兰小女儿贝尔贝杜娅的说话声。半小时后,整个斐都斯塔都知道了这个奇迹:无神论者派人去请讲经师,请他听自己忏悔。 <BR>  堂费尔明卧病在床。他母亲像条狗一样躺在床前,一有什么情况,就会吹叫起来。讲经师得了神经官能症,不能听到声音,任何微弱的声音,他听起来就像在他脑袋上跺脚。唐娜·保拉不让家里发出任何声音。人们都是踏着脚尖走路,恨不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6:14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个小时后,特里封又来到病人的家门口,轻声地问道: <BR>  “堂庞佩约好一些了吗?” <BR>  “病情有些恶化。”人们回答他说。 <BR>  他飞快地来到报社编辑部,说:“我们得加把劲儿了,吉马兰先生活不了多久了,可我们的诗还没有脱稿呢。” <BR><BR>    啊,神圣的苍天已做出判决, <BR>    一切努力都已无济于事…… <BR><BR>  特里封并不明白“神圣的”这个词的含义,他只觉得听起来悦耳,就用上了。 <BR>  当吉马兰家的女仆告诉他,“老爷昨天夜里还不错”时,卡门纳斯会不由自主地沉下脸,露出一副不高兴的神态,好像得了确切的消息,马德里的某一家报纸不打算发表他的诗作一样。他倒并不盼吉马兰死,可他的挽歌既然已快写成了,如果病人迟迟不死,那岂不是白写了吗? <BR>  吉马兰终于死了,是圣周星期三死的。讲经师和特里封松了一口气,索摩萨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吉马兰不死,这三个人就会显得十分尴尬。卡门纳斯是这样结束他的挽歌的: <BR><BR>    人们不必为他悲伤, <BR>    丧钟已敲响, <BR>    赞歌十分响亮, <BR>    神圣教会已让他 <BR>    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BR><BR>  无神论者的葬礼空前隆重。参加葬礼的有当地的军政要员,一个由教长率领的教士代表团、地区法院里的人、大学师生,还有不少天主教徒。对吉马兰的遗孀和几个女儿来说,有这么多人对她们表示同情,这确是莫大的安慰。讲经师是葬礼的主持人,他虽不是死者的亲属,但是,是他将死者从魔鬼的手中解救出来的。留在教士会大厅里的格洛塞斯特尔说:“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基督徒的葬礼,这是对那个得意洋洋的代理主教的神化。”情况也的确如此。民众指着他相互传告:“对,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讲经师。”唐娜·保拉在民众中散布的奇迹论不胫而走。就连主教也在给穷苦的女教徒和女用人们布道时,提到了那个教会“宠儿”取得的胜利。 <BR>  “眼下别无他法,只好暂时低一低头,让这阵风暴过去再说吧。”佛哈说。那些耶稣受难日都要在餐馆里吃肉的自由派人士更是怒不可遏地说: <BR>  “堂庞佩约弄得我们威信扫地了!” <BR>  “去他的,他算什么自由派人士!” <BR>  “他是个胆小鬼!” <BR>  “他死时准是疯了!” <BR>  “他中了魔法!” <BR>  “什么魔法,莫菲纳?” <BR>  “就是说那个教士创造的奇迹。” <BR>  “他们通过鸦片让他改变了信仰。” <BR>  “他太软弱了,这些奇迹都是软弱造成的。” <BR>  “他真是个傻瓜!” <BR>  圣周星期四出现了一条在斐都斯塔的编年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闻。这部编年史是一位大学教授撰写的,他还写过有关阿拉贡霍塔舞的评论文章。 <BR>  这消息像一枚炸弹一样在贝加亚纳侯爵家炸开了。侯爵夫人穿一身黑衣,在圣母马利亚教堂募完捐后,同比西塔辛一起回到家中。奥布杜利娅·凡迪纽也在圣彼得教堂募捐后来到侯爵家里。这几位夫人在侯爵府的客厅里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唐娜·佩德罗尼拉讲述在圣伊西特罗教堂募捐的过程。她一共募集了二十杜罗银币。接着,唐娜·佩德罗尼拉又说: <BR>  “是的,侯爵夫人,您别不信,安娜已下了决心,要给全城、全体民众做个好榜样……” <BR>  “可金塔纳尔不会同意的。” <BR>  “他已同意了,当然是十分勉强的。安娜告诉他,她的行为是神圣的,如果阻止她做这样的事,那他太专横了,她就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BR>  “于是,这个可怜虫就答应了。”比西塔辛气得脸都红了。“圣巴兰德兰岛来的男人都是这种人!”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又说了这么一句。 <BR>  侯爵夫人还是一个劲儿地在画十字。她说:“那样做不是虔诚的表现,那是发疯,完全是发疯!一个有理性、有教养的教徒,如果想表现自己的虔诚,可以站在教堂门口向公司或个人替医院募捐,或给教区赠送锦旗。可打扮成滑稽可笑的样子,当众出丑,这算什么虔诚!” <BR>  “看在上帝分上,侯爵夫人,别这么说了!任何人听了您刚才这番话,都以为您在蛊惑人心……” <BR>  “可我说什么了?” <BR>  “您还以为说得不够吗?您把女苦行者说成是小丑。” <BR>  侯爵夫人耸了耸肩膀,又开始画十字。奥布杜利娅觉得口干眼热,她对那件事既感到好奇,又有些嫉妒。 <BR>  “安娜要表演了!”奥布杜利娅说。她本人就希望当众表演,希望全斐都斯塔的人都来看她。 <BR>  “那她穿什么衣服呢?您知道吗?” <BR>  “我当然知道。”唐娜·佩德罗尼拉回答说。她为自己消息灵通而自豪。“安娜将穿一件深咖啡色镶边的紫色丝绒长袍……” <BR>  “深咖啡色镶边?”奥布杜利娅反问道,“那不行,最好是金黄色。” <BR>  “这方面的事您不懂。这是我亲自指导裁缝做的。安娜也是外行,她委托我来处理这些具体的事情。” <BR>  “长袍很宽大吗?” <BR>  “有点儿宽大。” <BR>  “下摆拖地吗?” <BR>  “不,刚好擦着地面……” <BR>  “穿什么鞋?是凉鞋吗?” <BR>  “还穿什么鞋?光着脚走路!” <BR>  “连鞋子也不穿!”三位夫人齐声惊叫道。 <BR>  “当然是这样!这样才显得虔诚。安娜自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十点了,你听到了吗?餐厅的钟已敲了十下。我们上楼吧,好吗?” <BR>  “等一下吧,等大教堂的钟敲响后再上去。” <BR>  “大教堂的钟?这儿能听到吗,亲爱的?塔楼上的钟声这儿能听到吗?要知道这儿离塔楼有五六里地呢……” <BR>  “能听到,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我认为能听到。你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你再等五分钟,就能听到大教堂塔楼凄凉的钟声。由于距离太远,声音很微弱。” <BR>  “今天的夜色真美呀!” <BR>  “好像是八月的天气。” <BR>  “我仰面观天。 <BR><BR>    天上布满了繁星, <BR>    随后,我又俯视大地……对不起,亲爱的,我又不由自主地朗诵起来了。” <BR><BR>  “这有什么关系?这样更好,金塔纳尔。这首诗挺美,我当然指《宁静的夜晚》。读了让人流泪。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诗人就是他。” <BR>  对修士路易斯·德·莱昂的回忆像一朵浮云一样从安娜的脑海中飘过。她感到有些忧伤。她摇了摇头,站起来,说道: <BR>  “金塔纳尔,你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在花廊上走一圈,等大教堂的钟给我们报时……” <BR>  “太好了,我亲爱的夫人。” <BR>  密集的法国梨树形成了一条花的走廊。夫妻俩隐没在花廊里,月光透过梨树的新枝嫩叶,洒落在黑暗的地面上。 <BR>  “五月份快过去了,今天是最后一个晴朗的夜晚。”安娜紧紧地偎依在丈夫的胳膊上说。 <BR>  “是的,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六月了。六月是钓鱼的季节。你喜欢钓鱼吗?索托河你去过吗?就是从楚斯金苹果园流过的那条河。” <BR>  “去过,有几个夏天奥布杜利娅和比西塔辛在去海边前,还在那儿游泳呢。” <BR>  “对,就是这条河。侯爵对我说,那儿的蹲鱼特别鲜美。你要不要我给弗里西利斯写封信,叫他给我们送两根钓鱼竿和两套鱼具来?” <BR>  “好的,太好了!我们钓鱼去。” <BR>  堂维克多情绪很好,他紧紧地搀住妻子的胳膊,用男高音唱道: <BR><BR>    “我去了,我去了, <BR>    啊,我踏上了……”<FONT color=red>①</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原文为意大利文。</FONT></FONT> <BR>  他突然停止歌唱,停下脚步。一缕月光照在他鼻子上。他对妻子看了一眼,她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BR>  “你喜欢歌剧《胡格诺》<FONT color=red>①</FONT>吗?你还记得吗?巴里阿多里德那个男高音在演这出歌剧时唱得太糟了。不过,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在这比维罗庄园的池水边,听加亚雷或玛西尼唱歌,那才美呢!歌剧就应该这样唱。你知道我们现在缺什么吗?就缺音乐。美丽的夜景,微风轻拂,明月当空,再配上一曲四重奏,那真像天堂一般美好!诗歌有时不像五线谱表示的乐曲那么优美。我喜欢唱歌,用七弦琴和‘福尔米格’伴奏吟唱。你知道‘福尔米格’是什么吗?”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九世纪德国一歌剧名。</FONT></FONT> <BR>  安娜笑了笑,对丈夫说,这是一种希腊乐器。 <BR>  “亲爱的,你真有学问!” <BR>  安娜头上又飘过一朵白云。 <BR>  离比维罗庄园五六里地的大教堂的钟声响了,慢悠悠地敲了十下,使周围的气氛显得忧郁凄凉。 <BR>  “这儿真的能听到钟声。”金塔纳尔说。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又说: <BR>  “我们吃晚饭去,好吗?” <BR>  “好,吃晚饭去。”安娜大声地说。 <BR>  她松开堂维克多的胳膊,微微地撩起身上的裙子,在黑暗中消失了。金塔纳尔跟着她,大声地说: <BR>  “走慢点,走慢点,你会绊倒的。” <BR>  当他离开花廊,来到月光皎洁的露天时,见到他妻子站立在大理石台阶的顶部,左手扶着房门前的黄色墙壁,右手的手指间夹了一朵花。她指了指月亮说: <BR>  “金塔纳尔,你觉得我这幅月光图怎么样?” <BR>  “美极了!你简直成了一座雕像!黎明女神在恳求狩猎女神,让夜晚早点过去……” <BR>  安娜鼓了鼓掌,走进门去。堂维克多跟她进去,大声地自言自语地说: <BR>  “我妻子变了,她完全变了,是医生贝尼脱斯救了她!” <BR>  他们用侯爵夫妇的餐具吃了晚餐。两人胃口大开。安娜嘴里塞满食物,边吃边探过身去跟丈夫说话。金塔纳尔微笑着,用劲嚼着食物,一边挥动刀叉,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BR>  “这座别墅就是晚上住在这儿也很舒服。”她说。接着,又说,“你把这只苹果给我削一削。” <BR>  “给我削只苹果,给我削只苹果……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句话呢。啊,我想起来了!”说完,他哈哈大笑。 <BR>  “你怎么啦?” <BR>  “原来这是说唱剧的一句台词。这个说唱剧是一名院士写的,说的是蓬伯社侯爵夫人的故事。一个叫贝尔特兰德的绅士寻找她,在磨坊里见到一名乡村女子……结果,他们就一起吃晚饭,吃的是苹果。” <BR>  “就像你我一样。” <BR>  “对,这时,那乡下女人拿起一把刀子。” <BR>  “她想杀死贝尔特兰德吗?” <BR>  “不,是准备削苹果。” <BR>  “这不是真的。” <BR>  “贝尔特兰德和乐队也认为这不是真的。乐队的几把提琴全都发出颤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7:11 | 显示全部楼层
<>   不过,有时生活中出现的一些事情仍然会导起我心灵的震动。我把比 <BR>  维罗想像为一部戏剧或一本小说的背景,于是我觉得这儿的树林和房屋都 <BR>  显得十分寂静,一切都在静静地沉思,回忆着往昔的喧闹,迎接未来的欢 <BR>  聚。我再说一遍,这儿很像戏剧的舞台,有幸应邀到这儿来的斐都斯塔人 <BR>  就是在舞台上演出的人物:奥布杜利娅、比西塔辛、埃德尔米拉、巴科、 <BR>  小华金、阿尔瓦罗,还有其他不少人。他们都在这儿交谈过,唱过歌,奔 <BR>  跑过,戏耍过……我似乎感到了往日的欢乐,或者说,我预感到未来的愉 <BR>  快。金塔纳尔说得对,这儿是天堂。这儿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只是缺 <BR>  少点音乐。啊,如果想听音乐,就别待在这里了。我现在就去大客厅,用 <BR>  食指——我唯一富有乐感的手指弹奏《轻浮的女人》①。在奥布杜利娅 <BR>  ①原文为意大利文。 <BR>  看来,这太俗气了,一位夫人竟用一个指头弹琴! <BR>  …… <BR>    金塔纳尔心情很好。他对我照顾周到,真是个好人。他那么殷勤,那 <BR>  么体贴,真像变了个人。他想到我的时候多了,想干木工活的时候少了。 <BR>  有时他几天都没有摸一摸他的银子。每个人的内心竟都很丰富,饱含诗意。 <BR>  他高兴时爱唱爱跳,这都是真情的流露。没有他,我无法在这儿生活下去。 <BR>  如果没有他在这儿,我会感到孤单、害怕。他在这儿不但不妨碍我,反使 <BR>  我愉快。 <BR>    …… <BR>    佩德拉到了乡下也讨人喜欢了。她打扮得和农村姑娘一样,和她们在 <BR>  庄园里一起唱歌、跳舞,还能熟练地吹奏圆号。昨天傍晚,她站在庄园大 <BR>  门边吹奏着曲调简单、略带伤感的民间小调。圆号的曲调越伤感,我的心 <BR>  情越愉快,越觉得有希望。这一切都对健康有好处。 <BR>    …… <BR>    我来比维罗时带来了几本我父亲的书。我多年没有看这些书了。金塔 <BR>  纳尔将这些书放在书架的最上面一格。 <BR>    多深的印象啊!我居然在一本带有插图的神话书里发现了洛雷托的草 <BR>  屑,这些草屑全都成了粉末了。里面还夹着一些纸片,上面有我童年时写 <BR>  的歪歪扭扭的字……还有我画的一张海员画像,根据图下的文字说明,他 <BR>  是赫尔曼。 <BR>    …… <BR>    我这么爱看书,也许会遭到贝尼脱斯的反对和禁止。重读我当年在洛 <BR>  雷托看不懂的书,发现了许多新的东西:什么神灵呀、英雄豪杰呀,宗教 <BR>  艺术呀,富有人情味的天国呀,尘世的欢乐呀,忘掉忧愁呀……总之,从 <BR>  书里我见到的是一个年轻、健康的民族。我真想成为一个画家,把这本神 <BR>  话书留给我的印象画出来。 <BR><BR>  读了这几页日记后,安娜开始记述她这几天的感受。堂维克多进来了。他说,他已在河边一处风景优美、凉爽宜人的地方搭起一个帐篷。那一带水面有树木遮挡,准能钓到蹲鱼。 <BR>  从那天下午起,他们就开始钓鱼。鱼钓得不多,但心情十分愉快。安娜坐在白底蓝条帆布小凳上看书,左手拿着鱼竿,没有使多大的劲儿,只是不让水流将鱼竿冲走而已。 <BR>  就在她在金塔纳尔的陪伴下,在离斐都斯塔五六里地的索托河畔高高兴兴地钓鱼的同时,她的想像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她想到了古希腊的山川,想像自己在塞菲索河沐浴,在滕佩闻着玫瑰的芳香,想像自己飞向埃斯卡曼德罗,登上了泰伊赫托山,又一跃从莱斯瓦斯岛跳到了西克拉德斯①岛,从塞浦路斯跳到了西西里亚岛。 <BR>  ①以上都是古希腊的地名。 <BR>  有时,安娜想像自己跟随酒神漫游印度,或者坐船在海上航行,船桅上插满鲜花,还挂着一串串水果。这时,耳中突然响起了金塔纳尔的叫喊声,她不得不回到平淡无奇的索托河岸边。 <BR>  “啊呀,我亲爱的,鱼儿上钩了!” <BR>  上钩不上钩,她都无所谓。她心情愉快,金塔纳尔也很高兴。“他真的完全变了。”她自言自语地说。“她也完全变了。”他想。 <BR>  光阴飞快地过去。六月的天气已相当炎热。斐都斯塔六月的气候和安达卢西亚的春天一样。每天早晨,趁天气凉爽,安娜和堂维克多、看庄园的贝贝以及佩德拉一起,在花园里采摘水果。他们轻轻地晃动硕果累累的树枝,将湿淋淋、亮晶晶的樱桃采下,放在垫有无花果叶子的大篮子里。庭长夫人白嫩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安放在宽大的绿叶上的樱桃,心里感到非常愉快。她为自己健康的身体感到高兴。她要把篮子里的樱桃送到侯爵家,有时也送到斐都斯塔其他朋友的家里。一天早晨,安娜看见佩德拉和贝贝将红通通的樱桃装在一只白色草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她过去帮他们采摘。她问道: <BR>  “这些樱桃送给谁?” <BR>  “送给堂阿尔瓦罗。”佩德拉回答说。 <BR>  “是的,我马上给他送去。”贝贝说,他想到即将到手的小费,高兴地笑了。 <BR>  安娜感到自己接触樱桃的那只手在颤抖,心里突然觉得甜丝丝的。她趁别人没有注意,情不自禁地偷偷地吻了吻那只草篮子,就像一个初恋的中学生那样。随后,又对樱桃亲吻了一下。接着,她拿起一颗樱桃轻轻地咬了一口,又将它放进
 楼主| 美丽的秋天 发表于 2007-6-3 15: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上哪儿去?”在望景楼上避雨的侯爵夫人见讲经师和堂维克多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二十余步朝前走着,便大声地问道。他俩已全身湿透,雨水从衣襟和帽檐上往下滴个不停。 <BR>  “上地狱去!谁知道这家伙要将我带到哪儿去!”堂维克多气呼呼地回答说。他说话声音不高,张开的雨伞不是撞在树枝上,就是让荆棘钩住了。 <BR>  侯爵夫人一面继续大声询问,一面打着手势,但堂维克多已听不清了,堂费尔明连听也没有听。 <BR>  “请您等一下,老弟!请您走慢一点儿!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个走法。您这么急匆匆地将我带到哪儿去?” <BR>  显然,那位“老弟”压根儿就没有听见金塔纳尔的话,因为他继续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山上走去。 <BR>  山上到处都是蜘蛛网。那些细如蚕丝的蜘蛛网黏在堂维克多的眼里和嘴上,他连吐带抹,又气又恼,大声地说: <BR>  “我们都进了缫丝厂了!”他已经被绳索一样的蜘蛛丝弄得狼狈不堪。他竭力避开蜘蛛网,一路上跌跌爬爬,磕磕绊绊,滑倒了又爬起来,急得他一反常态,大叫大嚷:“堂费尔明,等一等我!我要迷路了,还老是跌倒!” <BR>  回答他的是一声炸雷,吓得他跪在地上,叫声也停止了。 <BR>  “堂费尔明,堂费尔明!看在人道的面上,等我一下吧。” <BR>  讲经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望了望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显得和蔼地说: <BR>  “像您这样的人也算是个猎手,真使人难以相信!” <BR>  “我只在晴天打猎,老弟,今天这么大的雨,真像倒下来的一般,我怎么受得了?这些蜘蛛网都快吃进肚里了。再说,当英雄也得有点儿实际意义。巴格利维奥<FONT color=red>①</FONT>说:‘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什么用处,那我们得到的只是一种虚荣。’<FONT color=red>②</FONT>请问,我们究竟上哪儿去呀?如果您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①十七世纪意大利医生。</FONT></FONT> <BR>  <FONT style=\"FONT-SIZE: 9pt\"><FONT color=#660000>②原文为拉丁文。</FONT></FONT> <BR>  “去找唐娜·安娜呀!她也许遇到危险了……” <BR>  “怎么会呢?您以为他们都是呆子吗?他们一定会找个地方避雨的。您以为他们会像我一样,在泥水里滚,让蜘蛛网弄得走不动路?他们又不是没有腿,自己不会回家吗?难道他们不认识路?您会说,我们给他们送伞去,可在树林里伞有什么用呢?” <BR>  讲经师的脸红了。在森林里,伞确实不起作用。 <BR>  “您爱怎么干,请便吧,”他说,“反正我还要往前走。” <BR>  “您这不是在将我的军吗?”堂维克多说。他有点生气,但仍继续吃力地往上爬。 <BR>  “我没有这个意思,先生。” <BR>  “是这样的,先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安娜是我的妻子,我不急,您为什么这么着急呀?我说这样的话,请原谅。坦率地说,我觉得这样做太荒唐了。” <BR>  金塔纳尔明白,他的这番话对讲经师是一种侮辱,但他正在生气,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BR>  堂费尔明真想拿伞柄狠狠地朝那个白痴的脑袋上砸去,但出于种种考虑,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继续默默地朝山上爬去。 <BR>  金塔纳尔那一番侮辱性的话他并不怎么在意,此时他只有两个念头,它们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一个是‘环境的影响使人心理发生变化’,另一个是安娜他们可能在樵夫之家。讲经师平时不怎么相信命运和巧合,但他今天却有些迷信,生怕他上午跟佩德拉在那儿幽会一事与庭长夫人身上发生的事形成了巧合。 <BR>  “环境的影响使人心理发生变化。”他一边走,一边想。“是这么一回事,是这么一回事。我也太粗枝大叶了……女人总是女人嘛,最纯洁的女人,也是女人。我太粗心了,现在晚了,我已完全失去她了。这个无耻的家伙……” <BR>  他飞快地朝山上跑去。 <BR>  “这个人准是疯了!”金塔纳尔想道。他气喘吁吁地跟在讲经师的后面,又拉下了二十多步。 <BR>  讲经师竭力不让自己迷路,但一直在回忆着上午是从哪条道走下樵夫之家的,但他还是走错了道,因为他将路上的一些特征记混了,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堂维克多跟在他后面,像避开锁链一样躲开那些蜘蛛网。 <BR>  最好是继续往上爬,因为樵夫之家在山顶。但山顶的面积这么大,他又上哪儿去找呢? <BR>  讲经师停下脚步,他只当堂维克多刚才什么话也没有说似地露出亲切的神态,以恳切的语气说道: <BR>  “金塔纳尔先生,看来我们得分成两路才能找到他们。请您从右边上去,好吗?” <BR>  堂维克多没有同意,但讲经师坚持要他上。他采用激将法,说他不肯上是因为他胆小。被讲经师这么一激,堂维克多就从右边朝山上走去。 <BR>  见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人,德·帕斯便撒腿朝上飞奔。一路上不是碰到了树枝,就是碰到了荆棘。这些他全不顾了,一门心思只往上爬。他心里充满嫉妒,恨不得立即飞到那里,将正在谈情说爱的庭长夫人和堂阿尔瓦罗当场捉住。有没有可能巴科、华金、比西塔辛、奥布杜利娅这些一起上山的人也在那儿呢?预感告诉他,这不可能。他这样想,也有自己的道理。堂阿尔瓦罗是情场上的老手,他会抓住机会,也许他已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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