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某武警医院忽悠不孕不育:“四万包怀上”

天津某武警医院试管婴儿中心的指引标识。健康时报记者牛宏超摄

■医疗服务价格项目不得以任何形式进行分解，需合并、组合项目收费的，须经省级价格主管部门会同同级卫生行政主管部门从严审批。而该院却顶风推出“四减三”的试管婴儿项目，北京一家三甲医院医务处负责人认为，此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损害国有资产，影响行业秩序，应该查处。

　　■《医疗广告管理办法》第五条规定，“医疗机构不得以内部科室名义发布医疗广告”，不过记者调查发现，该院“四减三”工程广告的落款都是天津某武警医院试管婴儿中心，且广告联系电话也是试管婴儿中心的电话。该项目自推出以来，至今仍在继续推广，并未受到任何形式的查处。

　　■试管婴儿中心是该院的下属科室，而深圳爱维艾夫医院管理有限公司官网集团大事记中，第一条即为2004年4月，天津生殖中心正式开诊。而天津某武警医院试管婴儿中心的大门口就挂着一块“天津生殖中心”的大铜牌。在百度百科“深圳爱维艾夫”的词条中，该院生殖中心属爱维艾夫旗下。

　　以军队名义发布医疗广告、涉嫌发布违法违规医疗广告、涉嫌违规对外合作……天津某武警医院这家全国三甲医院，重点推出的“四万包怀上，怀不上，当即退三万”的“四减三”工程医疗广告在报纸、网络上铺天盖地，甚至还将此广告放在了京台高速山东德州段服务站附近的高速路旁户外广告牌上！

　　这一则广告忽悠了全国各地成百上千的不孕不育患者，而背后却涉嫌违反医疗广告法律法规。就在广告宣传频频违法违规的情况下，该院2012年竟然还获得了全军新闻宣传工作一等奖。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该院还涉嫌违规对外合作。

违规以军队名义打广告

　　“四万包怀上，怀不上，当即退三万”这则醒目的高速公路广告牌，吸引了经由京台高速山东德州段不少人士的关注，新浪微博网友@谁的土豆啊还因此调侃“四万包怀上，人民武警就是强大！”

　　当然广告的目标人群是正受不孕不育困扰，打算做试管婴儿的夫妇。

　　健康时报记者3月22日来到位于天津市河东区的某武警医院西院试管婴儿中心，发现广告中的试管婴儿中心并不和其它科室一样在医院大院内，而是在大院西门口马路对面的一条巷子里。经人指点，记者从该武警医院院内走出去，顺着马路对面“武警医院试管婴儿中心”的指引标识，沿着小巷往里走，找到了这家位于一栋五层白楼里的试管婴儿中心。

　　在这里，记者看到唯一的挂号窗口在门口的左边，窗口旁边就是咨询台。挂号窗口和咨询台处都围满了前来就诊的患者，使得仅有几十平方米的大厅显得十分拥挤。

　　经查证，“四万包怀上，怀不上，当即退三万”不仅仅在高速公路上打广告，在天津及外地的一些报纸和网络上，此广告也已经刊登了好几年了，医院对此还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四减三”工程，在百度广告推广中更是铺天盖地，甚至宣称“‘四减三’工程是响应中央号召、为建和谐社会、开展人性化治疗，在国内率先推出的大型公益活动。”

　　据该院官方网站介绍，该院是一所正师级部队医院，是一所集医疗、教学、科研、预防和保健为一体的现代化三级甲等医院。

　　既有这个背景，又有公立三甲医院的属性，在大众媒体和户外刊发广告是否符合规定呢？

　　国家工商总局和原卫生部2006年下发《医疗广告管理办法》，其中第七条第七款规定，“医疗广告的表现形式不得使用解放军和武警部队的名义。”

　　在军队系统内部，更是早就有了严格的限令。1998年，为贯彻落实党中央、中央军委关于“军队一律不再从事经商活动”的批示，解放军总政治部和中宣部曾专门发文要求，“严禁以军队名义直接或间接在各类媒体发布广告”，解放军总后勤部联合多部门又下发《关于禁止以军队名义发布医疗广告的通知》，明确规定“禁止以军队名义发布医疗广告”。

　　针对天津某武警医院把广告打到高速公路上的情况，健康时报记者2月28日曾向该院所属上级卫生部门进行反映，接电话同志表示：“武警系统医院绝不允许在媒体和户外打广告，如果属实，将立即责令拆除整改。”

诊疗费擅自打包涉嫌违反医疗服务价格规定

　　在该院试管婴儿中心内的一张宣传页上印着就诊流程：1、填写表格，报销车费（凭票报销夫妻二人至天津的单程车费<每人限100元>，天津站至医院的出租车费）；2、专家问诊，初步检查；3、签订协议，交齐押金；4、交齐三证（结婚证、身份证、准生证），开始治疗；5、按照协议，怀不上，退还3万。

　　健康时报记者3月22日来到该院，出诊专家王医生解释说：“做一次试管婴儿怀上包干费4万，怀不上就退3万，宫外孕都算怀上。”

　　记者拨打了该院试管婴儿中心广告上的咨询电话，工作人员解释，只要在这里确定做试管婴儿的患者，都是签好协议，一次性先交4万元诊疗费，怀上的4万元包干，怀不上退3万元，后期流产都算怀上。

　　公立医院看病还能单项包干？此项目是否为新医改试点的按病种付费项目呢？记者查阅了《天津市基本医疗保险按病种付费管理办法（试行）》，其中按病种付费的试点项目中并没有试管婴儿这一项。

　　而国家发改委联合原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2012年5月4日发布的“关于规范医疗服务价格管理及有关问题的通知（发改价格[2012]1170号）”第二条全面规范医疗服务价格项目中明确要求，“新版项目规范公布的医疗服务价格项目是各级各类非营利性医疗卫生机构提供医疗服务收取费用的项目依据，各地不得以任何形式进行分解。需合并、组合项目收费的，须经省级价格主管部门会同同级卫生行政主管部门按照有利于减轻患者费用负担的原则从严审批。”

　　问及该项目收费是否是经天津市价格主管部门或武警上级部门审批过的项目？该院工作人员表示，此项目是该院试管婴儿中心与深圳爱维艾夫医院管理有限公司合作项目。

　　北京一家三甲医院医务处负责人介绍，非盈利性、公立、部队医院的医疗收费都严格遵照国家相关价格规定执行，增加和降低收费，都属于违规行为。医疗服务不确保百分之百的成功和治愈，只要进行了诊疗服务，就产生了成本，不可能退还，在公立医院推出“四万包怀上，怀不上，当即退三万”本身就是损害国有资产的行为，这与医生义诊或特殊情况减免医疗费有本质区别，除非是盈利性的民营医疗机构老板自掏腰包。

　　这位负责人个人认为， “四万包怀上，怀不上，当即退三万”作为一种长期促销经营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当竞争的经营行为，这样扰乱了整个试管婴儿医疗服务行业秩序，应该受到查处。

　　对于“四减三”的广告手段，国内一位生殖医学领域专家表示，公立医院这样做不合适，如果是民营医院，这也就是一种营销手段，因为做试管婴儿的花费从1万到5万不等。“如果是用最普通的材料和药物，花费可能也就是一万块钱左右，所以就算四万退三万，医院也不会赔钱。”

医院内部科室涉嫌违法刊登广告

　　据记者调查发现，天津某武警医院在天津本地及山东的报纸和百度等网络媒体上发布的“四万包怀上，怀不上，当即退三万”（“四减三”工程）广告，落款处都是该院试管婴儿中心，广告联系电话也是试管婴儿中心的电话。

　　在试管婴儿中心出诊的医生表示，该中心是该院的下属部门，该中心的医生也都是医院的正式职工，即试管婴儿中心和其它骨科、皮肤科一样属于医院的科室。

　　而根据2007年7月1日起，国家工商总局、原卫生部发布的《医疗广告管理办法》第五条规定，“医疗机构不得以内部科室名义发布医疗广告”。第七条：“医疗广告的表现形式不得含有以下情形：（一）涉及医疗技术、诊疗方法、疾病名称、药物的；（二）保证治愈或者隐含保证治愈的；（三）宣传治愈率、有效率等诊疗效果的。”

　　在该院的广告宣传中，《医疗广告管理办法》中的明令禁止的内容，他们都置若罔闻。比如宣传页中宣称：“我中心是美国休斯敦唐宝试管婴儿中心中国唯一技术合作医疗单位，IVF(试管受精)单次胚胎移植成功率已超过50%，三次移植成功率已突破80%，冻融复苏胚胎移植成功率高达60%，处于国内一流水平。”

　　这些典型的宣传治愈率、医疗技术、诊疗方法的广告词成为了该院招揽患者的利器。

　　“这家医院是武警的，这么高的成功率，还保证怀不上退三万，应该不会乱来。”正在该院就诊的一位男子告诉记者，他们正是相信部队医院的牌子，加上广告中宣称的高成功率，才专门从烟台赶来。

　　另一位随妻子和丈母娘一块前来的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也表示，这么高的成功率和“四减三”的承诺很让人放心，即便失败也就损失1万块钱，他们准备就在这里试一试，希望能早日抱上孩子。

　　医院斜对面的一家快捷酒店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来这家医院做试管婴儿的患者不少，有些人就近长期住在了他们酒店里，各地口音的都有。显然，高成功率的宣传和“四减三”的承诺吸引了不少患者，让他们相信这里能够实现怀孕生子的愿望。